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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106)

未央心中一刺,如鲠在喉,踟蹰半晌,方说:“一切到他结婚时终止。我正倒计时。其实我应该在二十几岁遇见他,我们都会少去许多顾虑。我和他之间相距永远无法跨越的十三年,他认为我太年少,不懂爱,终有一天高飞离开。而他却太世故,太自负,不肯低头不肯牺牲。他是商人,事事都怕亏本无回报。要他为爱付出,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程微澜嗤笑:“破德性。烂人一个,我们不要谈他。浪费时间。”

笑过,又沉吟道:“未央,你恨过我吗?”

未央一愣,未想到她突然发问,这问题实在陌生,又突如其来,林未央从不曾拥有过,便不知为何要恨,一时想不到答案,只得如实说:“我不知道。”

程微澜欣然微笑,缓缓走近,她穿柔软平跟鞋,走来并无扰人声响,未央觉得,这一刻时光温柔如水,可以清晰地听见阳光落在地板上细碎惊诧。听闻她说:“未央,让我抱抱你。”

“嗯。”未央轻哼,亦将她轻轻环抱。

她心绪平缓,切切嘱咐:“未央,生活很艰难,你要一直勇敢。”

未央点点头,尔后缄默。共享胸腔悸动。

生命中第一次投入母亲怀抱,她应当热泪盈眶或是泣不成声,但此刻心中萌生出一袭安宁,出乎意料的平静。它来,便来。不来,她一样安好。她的生命贫瘠而荒芜,展露在眼前的一望无际的龟裂大地,烈日的曝晒中苦苦挣扎。到现在已经十分好,她一路上遇到许多人,给与她点滴雨露,她便向日生长,兴许再过一些时日,还会开出洁白花束。

活难,死也不易,从来没有奇迹,只有一点点希望滋养干涸的生命。

出门去时,程景行已经等得不耐,即刻接过轮椅要走,又闻到她身上浓重的烟味,责难那杆老烟枪,“当着小孩子的面抽那么凶,你就不怕带坏她?”

程微澜讥诮道:“别装乖,假得很。难道你不抽?未央是我女儿,要管教也是我的事。你是什么身份,指手画脚真碍眼。或者你想同我争抚养权?要做她养父?”

程景行回斥道:“看来未央应该少与你接触,二姐,你的言行举止都称不上是良好典范。”

程微澜笑得高深莫测,走过他身边,低声道:“什么是坏?不听你安排吗?景行,我十分期待你失算时的颓然模样,想想就让人心情愉悦。”又弯下身子亲一亲未央的脸,“我去陪你父亲。明天再见。”

待她回病房,程景行警惕地问:“明天要做什么?”

未央道:“她要来同我聊天而已。”

程景行闹别扭,冷哼道:“有什么可聊?尖酸刻薄。”又问,“她同你说了什么?”

未央装傻,忍着笑看他,“说太多,你问哪一件?”

程景行思量许久,仍是欲言又止。推到电梯才说:“关于我,她同你说了我什么?你不要随便相信,在程家她便一直嫉恨我。”

“你就这么怕她说你坏话?今年几岁?闹这种小脾气?”

程景行低咒一句,闭上嘴生闷气。见未央偷笑,又怒起来,烦躁道:“总之你们亲母女一定一个鼻孔出气。”

停一停又说:“我不过怕你误会。”

未央道:“哦?有什么事会使得我误会?”

他咬牙,“没有。”

未央玩笑道:“她说你极其无趣,情人节连花都不肯订一束。尤其瞧不起女人,是典型自大狂。还说你人老珠黄,根本配不上我。还担心再过十年,你在c黄上动弹不得,我又得另觅佳婿,麻烦得很。”

程景行气得骂粗口。忍着没把她扔上c黄,还是妥妥帖帖照顾好,可转手就锁了门。一双眼阴霾,紧紧盯住她幸灾乐祸的笑容,瞋目裂眦,恨恨道:“你信吗?”

未央反问:“信什么?”

他怒极反笑,却是阴恻恻,寒森森,后头设好了阴谋诡计等着,“信不信二十年后舅舅还能弄得你下不了c黄?”

未央瞧他斤斤计较小模样,乐不可支,脸颊都笑得酸痛,还要装乖装无辜,猛点头,“当然信啦,我不是说过,舅舅你又粗又长又坚 挺?”

转一转眼珠接着说:“不过俗话说得好,只要功夫下的深 一日夫妻百日恩。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所以说,舅舅,还是节制点好,不然三百六十五天过去,也许就是又细又短又柔软的小豆角了。”说完自己捂着嘴一阵笑,笑得他面色越发阴沉,四周危险重重,他头顶乌云密布,暴风雨就要来。可怜她瘸了腿,还只顾着乐呵,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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