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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16)

胖子大约是姓张,张明德或是张德明,谁记得。只不过天生好脾气,怎么欺负都呐呐不言,但也许只对细细姑娘这般好心性。青春期的荷尔蒙旺盛,长着翅膀教室里满场飞。

未央一本一本掏出书来,心不在焉,“昨晚去哪疯了?阿佑呢?没回来找他?”

细细绞着指甲,一块块红色油彩依稀斑驳,“我和大成一群人游乐场里玩去了,谁敢回来打搅你们卿卿我我二人世界,小哥哥的冷眼还没看够?”

左眼皮不停跳,未央心事重重,担心阿佑却又自顾不暇,破晓之时那一句“生日快乐”灵魅般盘桓耳际,一句句温柔重复,那暗哑声线,压抑的澎湃的欲望与漩涡般引人沉沦的眼,若昨夜暗昧星辰,近如咫尺,远似天边。

穿过黑夜,我找到你,那似曾相识的眼睛。

铃声响起,开始听课,开始做题,低头,笔尖沙沙响,这声音充满希望。

再过一年,离开这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生活。

要希望,要未来,要许多许多钱,住最高的楼,吃最好的菜,睡最大的c黄。嫁给文质彬彬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拥有一双健康儿女,尔后离婚再婚,也许运气颇佳,能从一而终,也要他做到不出轨不赌博不酗酒,充满爱心充满善意,能赚钱会花钱,好脾气肯听劝,最重要没有家暴没有怪癖,末了还得看他是否好运,能活六七十岁眼睁睁手牵手到老。

哈,这未来崎岖又美好,真叫人向往。

但也许她辛苦短命,活不到美满之日。

她的未来里没有阿佑的影子。

林未央是石头做的心,将他当做踏脚的石,避风的港,却从不肯付出半点真情意。人人都说,婊 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真真不错。

“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帝国主义坚船利炮洞开古老中国之门户,天朝上国的梦想被打破,《南京条约》的签订更是使中国进入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粉笔划过满是粉尘的黑板,历史老师驾一副金丝眼镜,手中的课本老旧,一套说辞,讲了一年又一年。

第二节课下课,姐姐妹妹簇拥着往cao场跑——又要一二三四五六七做一套懒人cao,细细从另一端跑跑跳跳笑嘻嘻拖她手,口中絮絮叨叨江湖上恩恩怨怨,谁又挨了刀子,谁又杀了老大,谁的女人红杏出墙,谁的男人背地里劈腿得意,仿佛是江湖百晓生,大大小小全不遗漏。

不料还未出教室门就被老师叫下,“林未央等等,找你有事。”

细细在背后推她一把,“又有好事呀。”便又快步冲上前去与别的女孩子结伴。

未央有不祥预感,身后仿佛绝壁悬崖惊涛骇浪,只待她纵身一跃,观览粉身碎骨之壮烈。

呀,差点忘记扮作乖乖学生妹,急忙换作受宠若惊小白兔,怯怯跟在班主任身后,也不敢多问,只看着老师竟往校长办公室走,心里不由忐忑,总不会是在夜场里上班被人告发?不不不,市里有名的场子,上上下下打点过,而阿佑在学校里名气大,谁敢。

老师拉开那枣红色双开大门,里头红木大桌之后空荡荡,原来校长顶着光溜溜脑门在内间陪坐,不知是谁来,好大的面子。

老师又敲了门进去,大大方方介绍,“许先生,这就是林未央同学。”

许先生四方脸,戴半框眼镜,一脸文气,见了未央,竟是礼貌起身,“你好,我叫许冲,承风企业总经理秘书。”

未央一头雾水,“您好,校长好。”

许先生直截了当,解释道:“是这样的,程经理有些事情想向林未央同学确认一下,可以耽误你……”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好闪亮,“可以耽误你一小时吗?”

未央没来得及点头,又听他补充道:“已经向吴老师请假,你不必担心。”

吴老师连忙说是,又拍拍她肩膀,满眼都是鼓励的笑。

至此,怎能不配合?有钱有权真是好,连请假都比旁人利索。

又想莫不是程先生来找麻烦?好头痛。

另一方程景行已收拾妥当在书房里等着,一根烟靠着蓝玻璃烟灰缸独自燃尽。他一整天有些恍恍然,自她走后,片刻宁静也无。

怎会?不过是匆匆过客,连名字都没有。

不,有的,七七,没错,是七七,这名字一听便是假,如白牡丹红玫瑰,出来做还有艺名花名,好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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