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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18)

世界充满变数,何以会走到如今一步,谁能知晓。

恨恨恨,恨不得掐死那小妖精,年纪轻轻不知学好,风月场里穿梭,吃青春饭,卖ròu为生,自甘堕落,害人害己。

一回头,她竟还在笑,简直可恶。

她将横倒在地毯上的茶杯扶起,盖好杯盖,收拾妥当,方才抬头问:“程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么?我听着就是,绝不说出去。”

程景行见她轻松模样,顿时起了坏心,耐不得他一人苦熬,偏要拖她进来,瞧瞧那时这黑心肝小姑娘是否仍能如此游刃有余。

于是重新面对面坐下,点一根烟,耐下性子说:“知不知道你母亲是谁?”

未央一时警醒,接下来的事情约莫猜到几分,面上仍是无所谓样子,“我爸爸说我命苦,生下来便没了亲娘,至于姓什名什,都是已故伤心事,何必记挂,徒增伤悲。于是我也不再问了,横竖死了就是死了,他不愿说,又何苦逼问。”

“哼——”程景行满脸讥讽,“看来你还是个孝顺孩子。”

未央不甚在意,继续说:“孝乃立人之本,程先生想必是极孝顺的人。”

他挑眉,那一瞬风情,惹人沉醉,“噢?何以见得?”

她笑,那一垂首温柔,引人追寻,“说不清楚,全凭女人直觉。”

程景行道:“分明是十几岁小姑娘,女人,你还差得远!”

未央眨眨眼,偏着头,微笑提醒,“今早就已成了女人了。”

程景行的神色刹那僵直,阴云密布,是她又一次挑衅,好个野性难驯。又是懊恼,明明要步步紧逼,却被她轻描淡写绕走,是他轻敌。

而未央自有算计,看他被那一句话触怒,她隐约猜到,他与她有千丝万缕联系。最糟糕的一种,莫不是与她有血缘关系。

“林未央。”他身体前倾,郑重其事,“你母亲并没有死,是林成志带走你,瞒了你十六年。”

“所以呢?”她抬眼,斜睨,狡黠如一尾令狐,却有看透世事的淡漠,侵染决计不会出现在十六岁少女眼中的冷然,“程先生要告诉我,当年母亲并非不要我,而是世事艰难,一个名门闺秀同一个吃软饭有家室的男人,无论如何走不到一起,而孩子生下来对女方而言拖累更重,于是乎,只好托付给男方,却不料他带着孩子一走十数年杳无音信,女方寻子不得,只好放弃?”

这回还是程景行吃惊,又皱眉,满是嫌恶,“你都知道?林成志都告诉你了?”

未央摇头,“十几岁小姑娘不是人人都好骗,我拼拼凑凑大约是这么个故事,但现在看来……主线正确,细节出错,似乎,母亲并不是都如课本描述那般伟大,外公外婆也不是都爱含饴弄孙。”

末了苦笑道:“爸爸什么都没说过,你放心,连那女人名字他都不曾提过。”

他沉默,林未央这个女孩子给他太多惊讶,聪明得让人头痛。

“那么……”他不说话,便只得由她来开口,故事总要继续,“你的故事呢?程先生?往事略去,可以直接说目的了。”

他心情很糟,极其不喜欢被别人掌控的局面。

又是一阵沉默,等得人耐性耗尽。抬头看,他却还在扮深沉,若不是一张俊脸赏心悦目,恐怕早要摔门而去。

“我来汐川并非为公事,而是为了把你带回去,林未央。”

“原来找我好容易。”她轻轻感叹,更像是讥讽,笑里藏刀,防不慎防。

她态度嚣张,与先前判若两人,“怎么?你不怕我了?”

未央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他松散的衣领上,“程先生已不是我的客人,自然不用处处赔小心,时时陪笑脸,更何况,我心情不好,没有兴趣再装。”

程景行有些无奈,依旧忍不住嘲讽,“原来心性颇高,又何苦来做这一行?好好念书不行?偏偏爱玩乐爱消遣,好逸恶劳,最终只好靠身体吃饭。”

未央突然觉得自己已变身斗士,要与这不食人间烟火上等神仙三百回合,哦,她就是那孙猴子,如来佛祖却还在西天念经。

“程先生不知道‘世事艰难,生活所迫’八个字如何写?人人都想过上等生活,生来有保姆有牛奶,五六岁上最好小学,有老师耐心一遍遍教,回家来做小霸王,想要什么开口就是。十四五岁青春期,还得有人讨好有人开导,动辄自残自杀离家出走?不不不,老天爷素来不公,有人生来泥地里打滚,饥一餐饱一餐,更不用说念书识字娶妻生子,有一口饭吃有一件衫就已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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