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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60)

未央手里攥着行李包,似乎准备随时冲出车去,“我的情趣绝对不用在装小扮嫩学幼稚上,但也许,很大程度上,你是本色演出,绝对真实。三十岁的人,三岁的心脏。”

宋远东疾呼,“诽谤,我明明才二十出头,不要将我与程景行那样老男人强行放在同一年出生。”

未央却不愿再同他废话了,车停下来,斑马线上拥挤的人流匆匆晃过,天空阴沉沉一片暗紫,似乎乌云密布,即将大雨倾盆。

“借着红灯,直奔主题,我俩来道个别,萍水相逢,算是有缘。来,说声再会。”

宋远东回过头来,脸上是无赖的笑,不忘调侃,“我建议吻别。”

未央想也不想便说:“我拒绝,严词拒绝。”

今日红灯时间骤然短促,还未来得及说再次建议,前面的别克已经发动,提示离别的匆匆。目的地就在眼前,宋远东靠边停车,未央拿了行李便要下车,“多谢。没有你不会这样顺利。”

“林未央。”宋远东叫住她,待她回身,送上大大笑脸,“祝君好运,一路珍重。”

未央说:“我当然珍重,你也一样。”

宋远东挥手,“永别。”

未央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等我发达,一定回来送你一屋子粉红色睡衣。”

宋远东只是微笑,目送她离去,眼睁睁看她湮没在汹涌人潮中,如尘埃坠地,百川入海,消失在茫茫尘世之中。

突然间有些伤感,像是他家乌龟某年某日从玻璃缸里爬出来,爬过门框再爬过花园,最终不知下落。

躲藏在来来往往的匆匆步履间,他点一根烟,徐徐,看星火燃烧。

而程景行已经回到病房,c黄尾卡片上清清楚楚写着林未央,女,十七岁。

她真真实实存在,这一切并非虚幻梦靥,她的睡衣还留在c黄上,角落的穿衣镜映出他颓然凄惶的侧影,他渐渐有些明白了,虚妄的不是这剧情,而是演戏的名角林未央,从头至尾,她的嬉笑怒骂,温顺逢迎,乃至痛苦决绝都是假,从头至尾,每一个微笑,每一滴眼泪,每一句问候,每一次亲吻,统统都是做戏。

不知她在私底下怎么样嘲笑他,看,程景行有什么了不起,三十岁的男人一样被我耍得团团转。

他又看见她站在穿衣镜前那样快乐地旋转,这一次,他却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

她有通天本事又如何,他作佛祖割ròu喂鹰,也可作佛祖,造一座五指山压垮她。

电话拨通,另一边歌舞喧嚣,“莽三,给我找个人,全市翻个边,一定把她找出来。”

“她身无长物,不可能跑远。”

火车站里各色人物都有,站着坐着蹲着躺着,有人扒开衣服直接奶孩子,有人坐在垃圾堆旁翻出些剩饭菜来吃。

未央终于进入她熟知世界,世俗的风气令人怀念,底层的粗陋真让人松懈。

手里两张票,一张向南往汐川,一张向北往边界。两张票都塞进口袋,门口有人专卖车票,未央站在监视器死角里招呼那人过来,也不管方向几何,谈好了价钱便买下,还有半个小时上车,真好。

未央心中澎湃,重获自由的快乐,如潮汐猛涨。

再见,戬龙城。

再见,程景行。

羁绊

宋远东回到医院时诺诺的点滴还未打完,重症监护室的灯光有些暗,她的侧脸掩藏在柔和光影之中,重重叠叠的线条勾勒出近乎完美的影像,如旧电影缓慢拉长的镜头,一曲《忘不了》婉转多情,勾动末梢神经中最温柔的情结。

他不忍将她打扰,无声无息地走近,坐在c黄边,静静看着她侧过去的脸庞与倒映着纷扰霓虹的眼瞳。

未料到是她回过头来,看着他笑,孩子似的脸庞,三月春风似的微笑,不经意间已经融进心里,又要ròu麻一番,“怎么办,每每遇到春风都会想起你的笑。徒增伤心。”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眉眼,她是脑海中永不退色的一帧小相,弥足珍贵。

“表情十分到位,这句话对多少女人说过?竟练得如火纯青。”她赞叹,衷心。却遇见他眼中落寞,灰蒙蒙一片,无际的荒芜,满满都是曲终人散的寂寥。

不过刹那的失神,宋远东收拾了心绪,叹道:“难得我如此深情,你就不能稍稍感动一回?”

诺诺笑,活动活动手臂,手背上都是细小针孔,许多伴随青紫色淤痕,可说触目惊心,“被你感动的人多得是,我就不凑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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