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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72)

程景行不悦地瞟了程微澜一眼,适才清了清嗓子,缓缓答:“承风,大约已在破产边缘。父亲老了,颐养天年就好,不必为这些琐碎事情cao心。”

程微澜在一旁摇着头惊叹,“啧啧啧……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个狠过一个。父亲,您以为这么些年来为程家培养出一头拉磨的驴,却未料到是一只会反咬你一口的白眼狼。精彩,精彩,真相揭晓,美梦破碎,皆大欢喜,真是完美终章。”

他捂着胸口,睁大了眼睛望着已经成熟沉稳的儿子,难以置信他居然用如此平静的口吻为凝固他程家三世积血的承风判了死刑,心脏病发,他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不住地往后退去,而程景行只是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看着他倾颓、倒下,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闭上眼,没有人伸出手。

程兰静还在震惊之中,喃喃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程微澜冷眼瞧着,自顾自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丝毫没有兴趣伸手相帮。

最终还是程景行叹一口气,蹲下身子将昏死过去的程老爷子搀起来,再叫医生护士急急忙忙送去急救室。

休息室里又清静下来,程景行侧过身,“你又何必刺激他?已经六十几岁的人,让他安安心心过身不好?”

程微澜驾着腿,ròu桂色的指甲摁灭了烟,“我偏就是看不得他好过又怎样?他活不长了,要报仇趁早,不然再没机会。还有,景行,你那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他稍稍弯了嘴角,颇具意味地回一声,“噢?是吗?”

程微澜问:“你恐怕早已经知道你父母的事情了吧?不然怎么动作那样快,计划精密,小心翼翼,如果不是我与严文涛突然介入,大概没有人能发觉。就像是为此设计了二十年,卧薪尝胆,忍而不发,堪比勾践。”

程景行太极功夫如火纯青,绕来绕去半点不肯透露,“二姐夸大,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程微澜知他铜墙铁壁铸造,再问不出其他,冷哼一声,转过脸去兴味索然,

恰是程兰静恍然惊起,腾起身来声嘶力竭,“下三滥的出身!没良心的东西,居然忘恩负义!当初要是不捡你回来,现在还是戏台上扮娘娘的肮脏货!你吞了程家多少钱?吐出来,都是我的,谁都别想抢!”

程景行置若罔闻,只淡淡道:“大姐,姐夫并没有留多少财产给你,许焰还要念书还要过上等生活,你也要继续挥霍,待承风垮了,再没有人支钱给你怎么办?这个时候跟我撕破脸皮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程兰静将要发疯讨债,这一下却被噎在半空,僵着脸,恨恨地看着,却也是再说不出多余的话。最终只是啐一口,转身毅然走了。

程微澜忍不住鼓掌祝贺,“精彩精彩!十年磨一剑,果然削金断玉。景行,我今天才发现,程家最可怕的人,其实是你。不声不响已经取人性命。我得好好想一想,是否以前得罪过你,若真有,恐怕是要负荆请罪了。”

“二姐对我照顾有佳。我又怎会忘恩负义?”

“是吗?原来你只是爱憎分明。”程微澜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提着包,踩着艳红如火的高跟鞋叮叮咚咚离开。临出门却拉着门锁说:“景行,她走了,诺诺也走了,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父亲已经无心寻找,我希望你也放过她,让她过自己的生活。我的三个女儿已经没了两个,你不要逼疯我,女人疯起来可怕,说不定绑上炸弹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程景行默默坐着,并不答话,待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才盯着烟灰缸里奄奄一息的深蓝烟蒂,低声答:“欠了我的,都是要还的,我做事一向公平,她又怎能例外?”

雪停了,太阳冒出了头,路上的行人渐多,到处都是积雪被碾压时发出的细碎呻吟。

整个城市在匆匆脚步中变得肮脏污秽。

宋远东站在窗前,任冷风刀子似的刮着脸,也刺着眼睛。

他想,他这一辈子,大约再不会为别的什么人哭了。

撒网

程景行安排好善后事宜,正欲离开时在走廊尽头望见宋远东的背影,于是走几步上前去,拍一拍他肩膀,“远东。”

他一惊,忙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回头来,眼睛还泛着红,却要做出自在神色,笑不出来,嗓子也有些哑,像是患过一场重感冒,“谈完了?要不要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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