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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129)

换了官道从别处往南,念七依旧不辞劳苦地驾车,哈丹巴特尔已经好多了,端着药箱冥思苦想,而陆非然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递到莫寒眼前,“画师很厉害,把你画得挺美。

只说是寻府里走失的丫鬟,但赏金却是足足一万两……”始终不该接过那副通缉令似的画,更不该多看那画一眼,如此便不会没来由地红了眼,平白让陆非然看了笑话。

细致的眉眼,轻挂唇角的笑,眉尾隐隐一颗小痣,永远无法整齐出现的碎发。

发白的指尖微微颤抖,她克制着转过头,不让任何人瞧见心底的软弱与苦涩。

不明白,她越发不明白自己。

在王爷府里可以那样冷漠地对待,完完全全置身事外,麻木如一尊石像,却在此刻,看到曾经日日相见的笔墨时疼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其实,只是看起来潇洒。

其实,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细微的眷恋被遮盖在逃跑的欲望之下。

说毫无留恋,是假的。

说完完全全舍得,也是假的。

但是,那又如何呢?她吸吸鼻子,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带着浓重的鼻音,于是住嘴,只用手将那悬赏寻人的画像夺过。

抚平,两边对齐,比好折痕,对折,再对折。

它变得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可以随意塞在宽大的袖子里,因为很小很轻很微不足道,所以,大概没有人会来抢了。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因为软弱,因为害怕,因为争不过,因为害怕被丢弃……因为不想委屈,因为不想将就。

因为太渴望有一个家,她的,她自己的家。

只要一点点钱,一个小小的房子,一个可以自己布置房间的机会,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这个家的男人,一个她爱,他也爱的孩子。

孤独不苦,拥有过,再失去,才是真正的痛苦。

太清醒,太执着,太现实,所以,不想将就。

她的愿望很小,她要的很少。

但这是她的事,与陆非然无关,何必要回答。

“不为什么。”“那么,总要有个目的地吧!”“苏州,我去苏州。”陆非然闭上眼,不再去思考她眼角的泪珠究竟要何时才肯落下,“遵照交易内容,我送你到苏州。”从开州往南的守备渐渐松弛,没有太多的盘查,所以一路还算顺利,也不枉费他们先北上后又南下的辛苦折腾。

第一次是被绑来奉州,那时的完颜煦一身骄傲,始终是挑眉俯视着周遭的每一个人,带着俊逸的脸和高大的身躯,从客栈房间的阴影中走出,冷冷地从高处向下瞧着她,自以为是得可爱,大约也是在奉州,遭受了他人生中的一大挫折,曾经发誓要她血债血偿,但没料到却是今天这么一个结局,兴许,当时的交集再少一些,创伤会少一分。

现如今,已然是第三次过奉州,这个边境小城越发繁华,互市重开,两国战事平息,自然带来了无穷无境的边境贸易,财富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聚集,最后莫寒看到的,便是繁华堪比汴梁的奉州城。

茶肆里,说书人一声惊堂木响,将众人目光集中在自己开阖的嘴唇上,cao起软软糯糯的南腔,一开扇,一抬手,开口便激动高声唱到:“话说那承元长公主在酒宴上拍案而起,扬扬洒洒终成一曲《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ròu,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到最后,说书人竟以袖掩面,左右拭泪后,方才叹道:“何其悲壮,何其感人!承元长公主虽为女儿身,亦有如此气魄,尔等七尺男儿怎可偏安一隅!”话未完,茶肆内早已叫好声一片,群情激奋,男人们面红耳赤,恨不得立马cao家伙去边关大干一场。

还做一身男子打扮,她优哉游哉地走在奉州城最繁华热闹的新正门大街上,左看看又瞧瞧,有用的没用的买了一大堆,更甚者,身后跟着个免费的挑夫,此时不买更奈何时?

念七任劳任怨地去安排马车住宿,哈达巴特尔不习惯大城市的喧哗,早早躲进客栈休息,便只剩妖孽陆非然饶有兴致地跟在她身后,逛街的兴趣似乎比她还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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