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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130)

路过茶肆,略微听得里头的谈资,只觉得好笑,却并未多做停留,走了许久,忽然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停步,才发现是少了陆非然的影子,莫寒回头环顾,目光瞥见站在茶肆外靠着柱子懒洋洋仿佛没有胫骨般的男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叫他,免得走散了,就见那人突然侧过头朝她招手,好似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

“你听听,你成巾帼英雄了!”他眨眨眼睛,狭长的眸子里竟有一丝促狭与玩笑,和那半百的头发丝毫不相配,“嗯,诗写得不错。”莫寒点点头,并不否认,“多谢夸奖。”对于她这样毫不谦虚的回答,陆非然并不惊讶,只是坏笑着说:“什么时候,能请莫兄弟为陆某的剑赋诗一首呢?”抖了抖撑在土里的破旧长剑,他抬头,依旧是让人看不透的眼,“莫寒才疏学浅,粗鄙文字怕毁了陆阁主的好剑。”她习惯性拒绝,却没想此番遇到高手中的高手,一击即中,干净利落。

陆非然抚额,慢慢回想般,“上次来奉州,那玉华楼的老板可还欠我一份玉华羹呢,唉……此番匆忙,却不知能否赶得上去尝一口……”“真的?都说玉华楼的老板每个月才下一次厨,做一碗玉华羹,你真的能吃到?”莫寒兴奋异常,两眼放光地看着陆非然,如狼似虎。

“看来,我只能一个人去了。”陆非然缓缓离开柱子,将支撑身体的剑抗在肩上,落魄潇洒,丝毫不似视剑为命的杀手剑客。

但她,却是十足的好吃懒做,虽不见得嗜吃如命,但也着实不愿放过那传说中的美味佳肴,便也不顾身上的伤,抬腿便冲了过去,扯着陆非然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多带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再把剑架到他脖子上。”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剑,那腐锈的剑鞘便与剑身相互敲击,发出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好不寒酸。

莫寒心下明了,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小弟定然倾尽全力,为陆兄之剑做出惊世篇章。”

还是在街上瞎逛,只不过这次换了莫寒跟在陆非然身后。

忽地长鞭划破安逸的空气,甩出令人惊异的残酷鞭响,陆非然略微提了提剑身,眯着眼继续向前走着,恍若未闻。

但莫寒却被惊得愣在原地,看着道路被清空,看着一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犯人从城门一路驱赶进城,看着路边百姓朝他们吐痰丢杂物,看着一张张相识已久的脸越发清晰。

咒骂声不绝于耳,哭泣声不绝于耳,求饶声不绝于耳。

传说,于千万人中,你总能轻易地找到他,山长水远,一眼即可。

朝夕相处的日子近在眼前,似乎还有你畅快的笑声,她那一句俏皮的花蝴蝶,惹出你喋喋不休的一大堆抱怨,还记得你紫色衣衫,富贵又荣华。

此间少年,风度翩翩。

但此刻相见,却为何尘满面,鬓如霜。

她目光呆滞,痴痴上前一步。

凌乱的头发如稻糙般散落在肩上,青色胡渣在憔悴的面庞上疯长,一身破旧不堪的囚犯衣,早已风不清颜色,满是脏污。

肩上沉重的枷锁,赤裸双足上沉甸甸的镣铐,一分一分,一分更多一分拖缓他艰难迈开的步伐,每一步,都是煎熬,他痛得麻木,在长鞭的呼啸中一次次倒下,却又一次次站起来,曾经润泽的唇瓣被咬得变了颜色,苍白了,紫了,黑了,发乌了,他将嘴唇抿成此生最刚毅的线条,上前,小心扶住摇摇晃晃的六旬老父,无时无刻不是带笑的眼眸此刻却深沉得怕人。

她记得,他是世上最喜洁的人,每一缕头发都要梳得一丝不苟,每一根胡子都要剃得干干净净,有了褶皱的衣服绝对不穿出门;她记得,他是世上最真性情的人,可以笑得无拘无束,也可以哭得像个孩子,吃喝玩乐,却又悲天悯人;她记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依旧一双桃花眼却不再有上扬的神采,目光触到她的瞬间,从惊异中猛然抽身,狠狠地低下头,装作不见,宁愿不见。

一场旧梦惊觉,她惊叫着猛地往上冲,不管不顾,带着不顾一切的壮烈与苦痛,却在半路被人拖回,一把摁在怀里,挣脱不了,她便尖叫,叫得看热闹的人群将好奇的目光转向他们二人,叫得领头扬着鞭子的狱卒对她频频侧目。

陆非然腾出拿剑的手捂住她的嘴,似乎对狱卒说了些什么,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便都兴趣缺缺地转向游行示众的人犯,兴致来了,便随便拾起些什么,向那老弱妇孺投掷,他们越痛苦,围观的百姓便越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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