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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182)

窗下一座躺椅。

白色衣角在半空中摇荡,精致的鹿皮短靴踏在躺椅边缘,乌亮的发丝垂落在雪色锦缎上如同空白画卷上最恣意不羁的一笔写意。

午后阳光越过窗fèng坠落在面庞,描绘出刀削斧凿般坚毅的轮廓,蜜色肌肤闪烁着耀眼的光,剑眉高挑,眼若星辰,薄唇时不时画出一道性感讥讽的弧度,这样一个男人,似乎在任何时刻都是如此耀眼,都应如此耀眼。

他皱眉,眉宇间浮起一层不屑与厌倦,“那般不知好歹的女人提她作甚?”

言崇坐在阴影中,细细看着日光笼罩着的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嘴角显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尊贵如她又能如何?照样被亲身弟弟当货物一般送来燕京,照样被丈夫厌弃,得到与失去偶尔对等。“若言某身世宣扬出去,要陪葬的可不止言某一人,皇家嫡长孙在近人脚下苟延残喘,岂不丢尽汉人的脸?再而,此事必定牵连出当日太子之死,南边皇帝的位子可要动一动,朝廷必有大乱,到时金军南下,长公主便成众矢之的,王爷可舍得?”

完颜煦讥讽一笑,抖落衣袍俐落起身,“休书都已写好,只不过她抵死不认罢了。”

空气中凝滞着莫名的紧张,仿佛绷紧的弦,稍稍使力便要断裂。

良久,觉出唇齿间茶水冰凉,言崇放下茶盏,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居然为了个男人连家国天下都不顾了。”

他语速极慢,一字一句逼进完颜煦耳中,又仿佛吟诗般悠然美好,不带半点粗俗。

完颜煦并无过多反应,只端起酒杯,在唇边晃了晃,略带不悦地说道:“本王的女人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言大人答应与否还请给个慡快,这几日家中事多,本王还赶着回去处理,恕不奉陪。”

找不到破绽,何秋霜给的消息断然无错,完颜煦与澹台莫寒已然闹翻,本想借此除去弥月和念七,却不想令完颜煦对那女人死心,不管不顾地拿出他身世威胁,千算万算,高估了澹台莫寒,低估了完颜煦。果然是无毒不丈夫。

言崇虽心底焦躁不安但面上依旧平静,缓了片刻,才放下茶盏开口道:“不知王爷有何事需言某效劳?”

见他终于妥协,完颜煦握紧的拳头不禁松了松,嘴角一抹得意的笑,“岂敢岂敢,只是前几天收房的女人家里有个大哥想寻个差事,本王久在军中,那男人又是个文弱书生,便想请大人在户部给随便安cha个闲置就行。”

“既是王爷的人,言某又怎敢怠慢,户部侍郎正好出缺,王爷看这可好?”

“言大人安排的,自然甚好。本王听说最近朝廷一笔银子下拨到黄河赈灾,你知道这黄河连年泛滥,治水也不是一点银钱就能解决的。”

“王爷说的是,那银子确实是浪费了。”

完颜煦将酒杯扔在桌上,发出“嘭”地一声响,起身一甩袍子道:“言大人是聪明人,本王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王爷请。”言崇欠身相送,温和平静,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言崇的死讯传来时,她正端着凉茶劝完颜煦好歹喝一口,干瘪的语句撞翻了手中滚烫的茶盏,她挣开完颜煦宽大的手掌,走到屋外繁盛的糙木间。七月的太阳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球在肩上投下炽烈的光。

仰起头,耀目的光将眼睛刺得生疼,她伸出手挡在眼前,眼光透过指fèng流泻而下,柔和许多,却仍旧刺得人心莫名疼痛。

完颜煦倚门而立,看着她在烈日下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侧过头怔怔地望着他:“不是说只发配而已么?”

挪用赈灾粮饷,户部侍郎一口咬定是言崇所为,其下每一名受贿官员的证词都一样,皇上都不得不严办,将其发配边关。

谁料路上被人刺上,干净利落,半点蛛丝马迹没有。

他走近了,拉下她遮挡在眼前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握紧。

她无奈地摇头,凄然一笑,“还是被他抢先了,好像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他。”

本想半路劫了言崇放在身边囚禁,但现在少了言崇,手中便少了要挟的筹码,沈乔生,陆非然,不知又要面对怎样的境遇。

“他死了今后便无人再要害你。”阳光跳跃在他俊朗的眉宇间,他暖暖地笑,嘴角划出一道迷人的弧度,“你无事就好,以后的日子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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