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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193)

“司马晋,朕知你精通算学,但你可知行军打仗耗资,可知如何经营国库,可知如何改革赋税?”

他再跨一步,走到刘宇昱身前,伸手将他扶起,沉声道:“刘宇昱,朕知你满腹经纶,博学多才,但你可曾碰过刀枪剑戟,可曾随军夜行千里不眠不休?”

众人一时无言,承乾帝令内侍将那一碟血ròu撤走,又陆陆续续呈上美食佳肴,丰盛无比。

承乾帝招呼众人入席开宴,却无人举箸。

刘宇昱放下竹筷快步走到殿中,“扑嗵”一声重重跪下,但膝盖已无任何痛感,此刻他脑中,满是血色梦幻,汹涌澎湃,杀伐不止。“臣愿从军,从普通兵士做起,终有一天能上阵杀敌,不负男儿铁骨。”

承乾帝起身相扶,平和道:“卿乃承乾五年举子,前途无量,不可如此。”

刘宇昱又是一跪,朗声激昂道:“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众人皆跪,金碧辉煌的宫殿终于可见赤子之心。

承乾帝举杯,深沉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见的光辉,似朗朗星辰,又似燎原大伙,不可向迩。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此时此刻,刘宇昱平生第一次,敢如此直视帝王双目,因为他已看到,他毕生的信仰。

自宋朝以来,朝廷未免藩镇割据之祸再现,重文轻武,内重外轻,但凡有才学的青年之士大多不愿参军,而参军者多为不得以,难有真心报国之人。那日宫中飨宴之后,稍有抱负的青年皆报名参军,投笔从戎。

一时间,参军再不是让人讥笑之事。

他们怀抱梦想,他们怀揣拳拳赤子之心,杀敌报国。

夕照烧红了他仍旧白皙的脸庞,举杯痛饮,朗声大笑,现下他才知,男儿应是如何。

“烽火照西京, 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 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 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 胜作一书生。”

茫茫征途,任谁敢挡,我便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陈诠再饮,望向低矮处无数寒光闪闪的铁甲,高声唱到:“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他向远处眺望,将余下烈酒倾倒在泥土之上。

父亲,您被官场腐朽蚕食的志愿就让孩儿为您实现,来日沙场殉国,再去地府向您叩头认错。

“嘭——”的一声脆响,酒坛被摔碎在光秃秃的岩石上,仍有些许酒水顺着岩石的轮廓流向这片深沉厚重的大地,渗入泥土,浇灌森森白骨。

青山之间,忠魂不灭。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 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他笑,看江山如画,看厮杀蔽日。

苍穹之下,残阳如血。

轰隆一声闷雷惊诧了死寂中的平沙关,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将掺杂着浓浓血腥的大地打落得面目全非。

“这一两天里,雨势是收不住了。”完颜煦立于窗下,些许雨点飘落在身上,带着泥土的腥甜。他深深皱眉,面对这般前所未有的困境,他已不能像在人前一般故作镇定,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道路泥泞,城中粮糙只能再供给一日,若援军被困途中,那么,城破便在旦夕之间。

“王爷。”胡尔诺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垂首艰难道,“王爷,援军到不了了。”

银色闪电割裂了灰暗的天幕,继而一声惊雷平地炸响,余下久久不散的轰鸣。

完颜煦转身,隐忍着心中不断上扬的慌乱,沉声问:“出了什么事,说清楚。”

胡尔诺叩头一拜,眼圈已然泛红,是悲痛,更闪烁着嗜血的光。“温敦反了!”

“那小人将军队领入平沙关外三十里天险山涧之中,而在那里早已埋伏好魏成的部众,只等大军经过之时前后围堵,从山巅落石,我军三万余人,全部战死。”

手臂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沉默地走向刀架,白刃之上全然是冷凝的光,对应他此刻沸腾的心绪。起刀,压抑的空气中白蛟飞腾,刀落,伴随着案几碎裂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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