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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86)

犹记去年岁末,汴梁的雪下得细细绵绵,纠缠不休,四人相约着赏雪。

在雪歇的夜里,皓月千里,映着茫茫雪原,看银装素裹,疏影婆娑,分外妖娆。

隐隐传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洞箫情韵,令人不禁沉醉。

偶尔一声寒鸦,唤醒兀自沉醉在酒香中的人,分手离去,意犹未尽。

锡洀叫嚣着要做天下首富,金屋藏娇,自在逍遥;沈乔生只愿天下太平,百姓富足;陈诠立誓要驱除夷狄,保我河山;她说她愿做这世上最最惫懒之人,与最喜欢的人吃喝玩乐,万事无忧。

而如今,当真是各自天涯,了无音信,即使是咫尺之间亦然变质。

眼前一黑,又是一件厚重的胡裘砸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她怀中。

“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见着下雪都能盯一晚上。”莫寒撇撇嘴,乖乖把胡裘披在肩上,决定不与完全没有生活情趣的人吵嘴。

“你准备准备,晚些时候同我一同进宫守岁。”见她没了反应,完颜煦也觉无趣,便回书房处理公务。

年关岁末,像一杯茶,越冲越淡,早已失去了幼时对过年的憧憬,灯火通明的皇宫里歌舞升平,已然不复女真人的豪迈尚武。

她安静地坐在完颜煦身侧,默默看着他周旋在皇帝与大臣之间,有时回想起过去的自己,混迹在汴梁皇宫里的日子,说他们爱听的话,做他们喜闻乐见的事,但现在,她真是懒到了极致,连微笑都嫌累。

金帝完颜晟入座之后便开席了,莫寒盯着满桌子ròu无从下手,胃里一阵难受。

“怎么?吃不惯?”完颜煦凑过来,压低了嗓子问道。

莫寒摇摇头,勉强扯动嘴角,“不会,和在汴梁吃的差不多,只不过中午看着饽饽好吃就多吃了几个,大概是积食了。”完颜煦吩咐侍奉宫女为她盛一碗芙蓉羹,低声责备道:“那饽饽有什么好吃的,也才见着你这样的,竟能把自己吃撑了!”“我不是没吃过,看着新鲜嘛!”接过碗,看着青黄相间的颜色,觉着还不错,正准备尝尝味道,忽闻邻桌一阵热闹,完颜晟拍手,笑道:“乌禄,朕的郡马,你可是来晚了啊!罚酒,朕要罚你三杯!博日娜可不许拦着!”暮色晚冬的残雪凝成一出无声无色的默片,没有剧本,不必排练,只凭回眸时的惊鸿一瞥,便将心揪住,抱恙的心绪顿时激起一串凄美的往事。

边关猎猎的寒风还在咆哮着英年早逝的痛楚,万件烛火映照的却已是劫后残生的鄙薄。

烈酒从喉头一直烧到空空如也的胃,这一壶烧刀子几乎就要将她的泪逼出,她愿这是巧合又不愿这仅仅只是巧合。

没有温度的手指被人紧紧攥在手中,却依旧是彻骨的寒冷,似乎有人在她耳边不住地说了些什么,但已然被眼前的画面消音。

燕赵之地的冷涩,将象牙色的皮肤打磨成男人的粗犷,挺直的背脊透出曾经的铮铮傲骨,宛若星辰的眼眸少了出征是的锐利,多了些温和。

衣角不再有繁复的流云花纹,它们与衣衫连成一色,默然地守着自己的宿命。

依旧是剑眉星目,依旧是少年英武,但已然走出了她的梦幻,不复当年羞涩的大男孩。

胸怀中的故国烟云,装点着他的仕途,埋入庸碌红尘之中。

“楚风……”他仰头,痛快喝下,身旁娇媚的金国女人骄傲地看着他,完颜晟亦然抚掌大笑,被时光磨砺的男子,将得意写在脸庞。

她想起身,走近些,好好看清楚那张记忆力熟悉的面容,但却被完颜煦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他在她耳边咬牙道:“你如果不想拖累他,你就给我好好地待着别动!”又是拖累,似乎她每时每刻给身旁的人带来的总是无休无止的拖累,兴许她真是这世间的祸害,且固执地永远不知悔改。

但命运,从来由不得她选择。

身材高挑的女真族女子,摇曳着火红的衣袂向她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皱眉问道:“你就是那个曾跟乌禄订婚的齐国公主?”莫寒的无视令她恼怒,她半眯着眼,已然把莫寒视为仇敌,“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丑八怪!”“博日娜你别太过分了!”完颜煦拍案而起对着正向莫寒发难的女人怒吼。

“是我过分?完颜煦,你逃婚就不过分么?真不知道这个汉人有什么好的,迷了一个又一个……”她还在絮絮叨叨地骂着,莫寒已然起身,望向她身后的人,淡然地说道:“我这个汉人是没什么好的,但很遗憾,抢了你这个什么都好的女真人的男人。”“你!”博日娜瞪大了杏眼,似乎要用眼神将面前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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