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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离港(57)

阿婆讲的对,四十岁的女人要怀孕生仔就是老蚌生珠,闲来无事自己找死,驼住个球去阎王殿兜一圈,鬼门关回来,还有没有半条命要细算。

她的名字是凤英还是淑慧?通通没意义,也没人去深究。她将她一生——她的骨与血,爱与恨都奉献给一个镇日吵闹、不得安宁的家,丈夫与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们尖叫咒骂,将是一般要吸干她最后一滴血才罢休,至于她曾经姓名,她曾经鲜花朝阳一般灿烂过的人生,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她早已模糊了面貌,消弭了梦想。

满头枯黄的发,一脸密密麻麻的斑,终日浸泡在洗涤剂中的双手是一层层割裂的铁皮,多摸一下脸蛋细佬都要同她吵架,她从此被称为”师奶“、“黄脸婆”、或是“老妻”。

每一个字都写不完厌恶之情,如同他嫌她枯萎无趣似干尸,从来只会往c黄上一躺,叉开腿闭上眼,头发里散发着隔夜饭令人作呕气味,rǔ*房干瘪,阴*道松弛,连装模作样叫一声都不会,摸她不如摸自己。

他惊异于老妻不屈不挠求生欲,这样糟糕且悲哀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她为什么不及时醒悟,最好效仿报纸社会版头条,抱住家中多动症神经质的一儿一女,从三十八楼一跃而下,除却巨额保险赔偿,其余什么都不要留给他。

没错没错,四十岁的女人就是隔夜饭,早应该被倒进垃圾桶。

而四十岁的男人呢,他们黄金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一表人才,满腹才华,为何要同恶鬼一般的妻小纠缠半生?

不,不能再浪费时间。

但是谁借她天大胆,令她敢挺个大肚在校内示威?他向后看就明白,是妻子手帕交,闺中密友细红——涂深红色口红,血盆大嘴会吃人,踩三寸高跟鞋,大拇指外翻,皮屑碎碎掉,庸俗可恶!

老妻先他一步在人群中找到珊妮,仿佛一对老友相见,他笨拙愚蠢的妻瞬时泪如雨下,挺个大肚向小小珊妮下跪磕头,求她高抬贵手,放过她与她肚里小BB,立时抓住市民眼球,他们围观丑闻的兴趣居然大过百货商店年末折扣,自发自主一圈圈围住当事人,还有人打电话给新闻台,快来快来,旷日女高大门口新闻直播。

摩拳擦掌,两眼发光,蓄势待发。

袁珊妮被围在当中,几百双眼睛都落在她脸上,可怜她苦苦支撑,她的博达,她的爱人为何还不出现。

“你是谁?突然跑来发什么神经?我根本不认识你!”

老妻弯一弯腰,硕大个肚皮便顶住冷冰冰水泥地,要磕头也艰难,哪个女人对她不同情?谁都有老的一日。“我知道你叫珊妮,才过十七岁生日,青春活泼,热情可爱。更见过他写给你一本一本情诗,写你们相遇相恋,c黄上风流,第一次在哪里,流血流泪,是否尽兴,下一次又要用什么姿势,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报告书一样详尽。珊妮你看,我已老,你却这样年轻漂亮,等将来有大把男生等你挑,我却只得博达一个,还有肚里这个仔,还未出世你就要让他没有爹地?不管大人如何错,他是无辜的呀——”

袁珊妮嘴唇发抖,面色惨白。

接下来她还要如何催眠自己,还能如何欺骗自己?

同细红交换眼神,老妻便捧住大肚跪倒在袁珊妮脚边,一抬头满脸泪,向身旁围观人群展示着糟糠之妻被弃时最经典姿态。“我求求你看在我肚里这个还未出世,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母子,放过我们一家人,二十几风风雨雨年我们都手挽手走过来,太不易。珊妮小姐,求你放过我们美美满满一个家。我给你磕头,谢你大恩——”

咚咚咚,额头撞地板,半点不含糊。听得人耳膜低震,心也后怕。

袁珊妮被逼到角落,面对路人与同学指指点点不屑鄙夷,她也要为自己鸣冤叫屈,分明是真心相爱,怎么会变成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

她不忿,甩开老妻枯槁干裂的手,“哭哭啼啼求同情?看多肥皂剧?求你换一套演法。他早已经不爱你,你又何必霸住他拖死他?拼拼凑凑一个家不如早散,大家都解脱。你看你自己,老得令人作呕,还敢要求男人爱你?求求你拿张镜子照照自己,早早让位,成全我们。”顿一顿见无人响应,她心虚,补充口号,“我对他是真心的!我们真心相爱,我们有什么错?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成全我与博达?”

为什么港姐头名不是蔡少芬而是郭蔼明?为什么今年冬天热得让人烦闷?为什么真心相爱却要遭路人鄙夷?为什么她爱的人始终不肯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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