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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玛莲/再见海因茨(8)


维奥拉的脚步明显加快,几乎是拖着素素往前走,“这群贪婪的德国猪,整个巴黎,不,整个法国都要被他们搬空。”
素素想起博物馆二层的博纳尔风景画,感到十分惋惜。
从此它就成了柏林的私人藏品,美好的艺术不能展示于人,无不是一种遗憾。
她呵上一口气,面前全是白色的雾,依然冷。
一九四零年末的布鲁特街萧条冷清,罗森博格裁fèng店就在街道中段,经营了二十年的裁fèng店在这个寂静的冬天显露出不该属于它的缄默。
玻璃橱窗被白色油漆画上六芒星,维奥拉气愤地扯着大衣袖子去擦,“可恶的德国猪,可恶的纳粹,该死的,该死的阿道夫希特勒。”
“你必须冷静,维奥拉。”素素回过头去,看街口背着长枪巡逻的德国兵,警觉地拉住维奥拉,“别给安娜惹麻烦。”
叮铃铃,玻璃门被从里向外推开,门沿撞得风铃一阵乱响。
安娜穿着当下最时新的薄呢子掐腰连衣裙,裙摆像一柄撑开的伞,忧郁的脸孔再看见她俩时才露出微笑,“快进来,外面可冷了。”
她拉卡门,将素素与维奥拉迎进店里。
“我得去告诉艾伯特,伊莎贝拉来了,他终于挑好布料,就等你来量尺寸。”
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她们与安娜的父母打过招呼,坐在内侧的小屋子里说话。
安娜的母亲,罗森伯格女士是一位高大的雅利安妇女,热情地为她们端上热奶茶,“慢慢聊,姑娘们。”
“非常感谢,罗森伯格太太,我和伊莎贝拉都非常想念您的热奶茶与香糙蛋糕。”
留下她们三人时,维奥拉在桌上握紧了安娜的手,“听着安娜,你得去上学,别怕外面那群恶心的德国猪。上大学的机会是你努力得来的,你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们在向美国大使馆申请签证。”
“上帝啊……”
素素问:“已经决定了吗?”
安娜的脸上透出背井离家的痛苦,但仍旧坚定地说:“决定了,只要有签证,我们立刻上船。”
“可是……”维奥拉难过得低头哭泣。
安娜反握住她的手,“别难过,维奥拉,我们会再见的,等战争结束那天。”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那一天,法国已经支离破碎,整个欧洲都成了德国人的后院。”她接过素素递来的手帕,捂住嘴伤心抽泣。
背上的情绪感染着每一个人,安娜也忍不住落泪。只剩素素一个人维持冷静,“别说丧气话,只要活着就一定会相见,我相信,绝对坚信。”
“是的,要相信。维奥拉,一切都会好起来。”
维奥拉也停止哭泣,三个姑娘的手交叠在一起,紧紧握住。
这个时候,苦难还蒙着面纱,人们还对未来抱有希望。这希望是如此弥足珍贵,就像大饥荒时的黑面包,虽然难以下咽,但却比金币稀有。
“下午好,姑娘们,你们在聊什么?”
穿着西装马甲的小个子艾伯特从二楼下来,肩膀上还搭着量衣尺,深棕色短发似乎刚刚打理过,湿漉漉带着水珠。
维奥拉收起眼泪,偷偷看素素一眼,露出一种好奇的、探究的神情。
可惜东方小姐依旧不为所动,她微抬下颌,像一只泰晤士河上漫游的白天鹅。
“艾伯特,快过来艾伯特,伊莎贝拉特意来看望我。”
“就只有伊莎贝拉吗?”维奥拉不满地撇了撇嘴,漂亮姑娘天生拥有特权,连生气都如此娇俏迷人。
艾伯特慢慢走过来,攥着满手心的汗,“嗨,伊莎贝拉。”
好不容易把眼光从素素身上挪开,终于发现维奥拉,“很荣幸见到你,维奥拉。”
“下午好,艾伯特。伊莎贝拉的晚礼服做好了吗?”
“终于等到了从南印度洋运来的丝绸,伊莎贝拉,你介意去楼上量一量尺寸吗?你知道的,旗袍需要非常贴合,而我还从没有尝试过,也许我需要更多数据,我是说……也许……”艾伯特的眼睛越垂越低,最后竟然看着桌子一脚同素素说话。
“快去吧伊莎贝拉,我等你。”
素素无奈,脱掉大衣,起身跟着艾伯特上楼。在楼梯间回头,维奥拉正撑着下巴冲她扎眼,祝她好运。
艾伯特的工作室设在阁楼,低矮狭窄,以至于只有他自己能够顺畅地活动。斜侧面拓开一扇天窗,冬天的阳光懒懒照在木头底板上,让人只剩下一个念头——躺上c黄睡一场美好而漫长的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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