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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19)


他笑笑:“送人了。”
“送人?”王子弓饶有兴味:“你不是说那玄鸟是你刻了许久才刻成的,谁也不给么?”
跃赧然,笑而不语。
王子弓没有追问,看看他的衣裳:“你从何处来?”
“市中。”跃答道,言罢,将今日督工之事告诉了王子弓。
“父亲重祭祀,较先王更甚。”王子弓听完之后,道:“不过力役之人辛劳,父亲亦是体恤。如今日,他便是心急也只是遣你监工罢了,并不像先王那样动辄以刑罚惩戒。”
“正是。”跃道。嘴上这么说,却不由地把眼睛瞥向王子弓的身上。
王子弓似乎看出跃心中所想,苦笑:“自然,父亲也有他容忍不得之处。”
跃默然,他看到兄长的脸色有些苍白,较自己出征道别之时也消瘦了许多,心中不禁愧疚。“我听说今年祭祀,父亲本已定下了兄长为主祭,可兄长不肯受。” 片刻,他说。
王子弓颔首:“正是。”
“为何?”
王子弓道:“祭祀用牲之数,与我进言之前相比不减反增。父亲此为,跃可知何意?”
跃皱眉:“用牲之数,有占卜贞定,父亲重祭祀,亦是人心所向。兄长为小王,何苦为此与父亲执拗?”
“正因为我是小王,上位者更当怜惜苍生物力之艰辛。”王子弓不紧不慢,声音铿锵隐隐:“父亲近年以来,用牲之数愈大,而多子族众及各方国无不争相效仿。滥杀无辜而虚耗国力,岂非祸患?”
“小王!”妇丹惊惶地望他一眼,说罢,赶紧去将门阖上。
室中光照倏而暗下,堂上一时寂静。
跃望着王子弓,下颚紧绷。
“兄长决意如此?”好一会,他低声道,“昨日我见到凡尹,他说凡伯甚忧虑兄长。”
“他早已同我说过。”王子弓淡淡道。
“妇妌之心,兄长亦当知晓。”
“跃,这个小王本是权宜之计。”王子弓望向窗棂,缓缓吸了口气:“父亲大概也这么想。”
跃没有言语。商人兄终弟及,本没有早立小王的规矩。几年前,商王带病亲征人方,为稳固人心,预先立下王子弓为小王。这决定本是匆忙,臣正们也早已议论纷纷,而每当父子二人分歧,就总有谣言传出。跃知道兄长脾性,虽温和,却从不轻易为人左右,对于认定的事情,常常笃定得固执。
“我记得兄长初为小王时曾与我说,为君者,当努力效法先人,方知社稷之法。”好一会,跃开口道。
“是么?”王子弓自嘲地笑笑,道:“可过了这些年,我愈加觉得若心中无所主张,才是上位者之耻。”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看跃的脖颈,“跃做事亦讲究合乎心意,可对?”
跃与他对视,未几,无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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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子弓的宫室中出来,光阴已经暗淡了。
“王子。”小臣乙在车旁跟随者,抱怨道:“你这般大摇大摆去看小王,如何瞒得过别人?”
跃没有答话,心里仍想着方才与兄长的对话。
马车行了一段,忽然,驭者大喝一声,把车停了下来。
“何事?”跃问道,话才出口,却看见前方的路口立着一名女子。
“兕骊见过王子。”她笑盈盈道,红色衣裳在白灰涂面的宫墙之中尤为夺目。
“骊。”跃让驭者稳住,讶然道:“你怎在此?”
兕骊笑容娇俏,上前道:“母亲来大邑商助王后打理祭祀之事,我自然在此。”
跃了然。
兕骊是后辛母族兕方的宗女,兕侯的女儿。后辛在时,她常常随着兕侯的妻子妇侈来大邑商,自幼就与跃相识。
妇侈在后辛时就成为了王朝的生妇,她聪慧能干,连妇妌也颇为赏识,一直留用至今。而妇侈无论去何处,总将兕骊带在身边,多年来,人们都说她已成为了王宫中的半个生妇。
“昨日我去王子宫中,王子不在。”兕骊望着他,道:“今日我路过此处,就想王子可会经过?果不其然呢!”
“此处是宫道,我从别处归来,自然要经过。”跃笑了笑,又问:“兕侯可安好?”
“安好。”兕骊答道,两眼一直望着跃,双眉微蹙:“只是父亲总念着王子,国中庶务繁杂,又总是来不得。”
跃和色道:“如此,兕方遥远,过些时候我自当前往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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