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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152)


殿外,夜露落满庭院,新月如镰,静静挂在西天。
羽箭
九月初,濮阳王太子火灾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天下。同时,更有一个教人闻知惊悚的秘闻——濮阳王太子一行人,死时皆在各自馆舍之中,无火起逃走的痕迹,疑是被人谋害致死。
濮阳王府中,尽皆缟素,哀恸的哭声遍地。
“小人未尽护卫之责,恨不得万死以代,岂王公赐死!”王镇灵前,高充满脸涕泪,向濮阳王王钦大哭道。
王钦一身麻衣,双手扶着拐杖,一动不动地望着垂下的白幡,苍白的脸上消瘦许多。
“我儿啊!”一个凄厉的声音传来,只见刚刚晕厥过去的王后从后堂里奔出来,扑在棺木上,捶胸顿足地嚎哭:“阿母自尔去后日日在神前祷告,谁知竟是再见不得!”
后面,一身斩衰的王太子妃双目红肿,闻得此言,愈加泣不成声。
堂上的哭声愈加哀戚,王后看向默立的王钦,猛然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嘶声竭力道:“我儿必是遭人暗算!王公定要将歹人拿来万剐于灵前!”
王钦仍看着面前,似恍然未觉。
“母后……”王瑾一身丧服,满面泪痕地走过来,将浑身瘫软的王后搀起。
王后抱着王瑾,痛哭道:“你兄长如今去了,阿母便只剩你一人!”
王瑾亦大哭。
蔡缨还未进门,就见蔡畅立在廊下,望着庭中树木出神。
“父亲。”蔡缨走上前去,向蔡畅一礼。
蔡畅转头看看她,略一颔首。
“父亲可闻得外面的传言?”蔡缨望着蔡畅,忐忑道:“都说王太子是陛下杀的。”
蔡畅听了,淡淡一笑:“阿缨以为如何?”
蔡缨想了想,道:“王太子虽是濮阳王嫡长,可巴郡还有王子数人可继,朝廷若为除嗣杀王太子,岂不愚蠢?”
蔡畅不语,片刻,却忽然道:“你阿母走了可有十年?”
蔡缨一愣,颔首:“再过五日,正好十年。”
蔡畅微笑:“此等大事,须往庙中虔心祈福一番才是。阿缨可还记得为父去年带你去的白露观?”
蔡缨略一思索:“可是蒲岭中那座?”
蔡畅点头:“正是。为父半月前已传书与观中真人,托他cao办法会。”他沉吟片刻,看着蔡缨:“锦城至蒲岭须三日,你下昼启程,待到达白露观,还可做主准备一番。”
蔡缨讶然:“这么急?”
蔡畅苦笑,叹口气:“为父府中事务繁琐,过得两日才能动身,家中亦无他人,只得劳你。”
蔡缨闻得这话,没有言语。母亲过世多年,父亲为自己不受欺负,从无继室添子之意。如今家中冷清,与自己也有莫大干系,想起来亦不免伤感。
“阿缨去便是。”蔡缨低头道。
夜色渐深,前堂上,恸哭声仍隐隐传来,带着些干涩,耳中一片嗡嗡的响。
王瑾走到王钦屋外,只见这里静悄悄的,两名侍婢手捧着刚热好的羹汤,低头入内。
门前的近侍看到王瑾,忙迎上前来,向他一礼:“殿下。”
王瑾轻声问:“父王可还歇息?”
近侍答道:“王公方才已醒来……”话音未落,忽而闻得王钦缓缓的声音响起:“可是仲玟?”
王瑾忙答道:“正是儿臣。”说罢,小步趋入。
室中烛光温和,王钦仰头靠在榻上,闭着眼睛,手中拿着一支羽箭。
“你母后如何了?”王钦眼也不睁,低低问道。
王瑾恭敬答道:“母后方才躺下,已睡去,长嫂与她相伴。”
王钦没有说话。
“你长嫂亦是辛苦,又有幼子,可让其他妇人去侍奉你母后,让她回去吧。”过了会,只听王钦淡淡道。
“诺。”王瑾应承道。说着,他微微抬眼,目光却一下落在王钦手中那箭上,瞥见箭头上泛着乌黑的光亮。
“他们说,你兄长本已出了京城,可羽林追了来,你兄长中箭而死。”王钦突然睁开眼,看着王瑾。
王瑾忙垂目。
“兄长去得甚突然……”少顷,王瑾道,声音带着些微的哽咽。
“你抬首。”
王瑾一愣,片刻,抬起头来。
王钦盯着他,目光明亮而深邃,似要将他的每一点表情看清。王瑾迎着他的视线,双眸秀美而真挚。
“上前来。”王钦又道。
王瑾走过去,站在王钦面前。
王钦的眼睛仍看着他,一瞬不移。未几,他的唇边扬起一个笑容,眉间慢慢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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