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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184)


侍从扶着他,忧心忡忡:“主公自从出征,咳嗽愈剧,如此下去怎得了?”
顾铣唇边含笑,摇摇头,却伸手从书册堆中抽出那信函,扔到火盆之中。
炭火正红,没多久,函上的薄板就冒起了轻烟。火苗从底部舔上来,木函面上,“大司马亲启”几个秀致而有力的字迹渐渐被吞噬,没在浓黑的烟火之中。
皇帝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无力。
眼前的烛光已不甚明亮,他却仍觉得刺目,不由地眼睛微微眯起。
他觉得榻旁有人,稍稍侧头,一个身影在淡淡的烛火光中清晰入目。姚馥之伏在案上,露着半边睡颜,内侍石青色的衣袍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头仍有些发沉,皇帝收回目光,片刻,支撑着起身。
“陛下!”一名宫人正好端着药碗进来,见皇帝清醒,面露喜色。
馥之被声音吵醒,睁眼抬头,与皇帝的目光正正相遇。
不等她起身查看,外面的徐成已闻声赶来,见皇帝坐起,欣喜不已,激动地与众人上前叩拜:“陛下洪福!”
皇帝看看他,却问:“丞相何在?”声音出来,犹带着虚弱的沙哑。
徐成忙道:“丞相与御史大夫等人正在前殿。”
“传。”皇帝靠在宫人叠好的软垫上,简短地说。
徐成一怔,正想说些什么,看到皇帝苍白而阴沉的神色,不敢违抗,应声下去。
皇帝闭起眼睛,靠在软垫上一动不动,任由宫人为他加上衣物。
馥之立在一旁,看着宫人们忙碌,只觉进退不是。
正尴尬间,忽然,她的袍角被人在后面扯了扯。
馥之回头,却见是个少年内侍。
那内侍不动声色,朝殿外一指。
馥之会意,随他在鱼贯进出的宫人们遮掩下,无声地走了出去。
殿外,徐成正在等候,与他站在一处的还有一名六旬老者,从衣饰上看,当时个的身份不低的医官。
“此乃袁医正。”徐成对馥之道。
太医署的一些名字,馥之并不陌生。这位袁医正,据说是太医署最德高望重之人。
“袁医正。”馥之向袁医正一礼。
袁医正看着她,手收在袖子里,面无表情。
自皇帝昨日清醒,就听说了皇帝摒退太医,只让一名内侍看护的事。当时他就觉得荒谬不已,堂堂太医署的上百号医官,在皇帝眼竟不如一介内侍信得?
袁医正将馥之上下打量,只见此人相貌甚为秀美,体态可怜。再看徐成对他行礼的恭敬,袁医正心中即刻想到了原因。
“陛下欲召见丞相,请袁医正入殿内勘察陛下病情。”徐成对袁医正恭声道。
袁医正颔首,目光却仍留在馥之身上。
“哼。”片刻,他瞪了馥之一眼,拂袖而去。
馥之站在原地,啼笑皆非。
徐成却似无所觉,转向馥之:“陛下如今醒转,可还须服药?”
馥之点头,道:“还有一服,过后便可换下。”
徐成莞尔:“有劳夫人。”说罢一礼,便要转身往殿外走去。
“常侍且留步。”馥之出声道。
徐成回头。
馥之面带忧色,犹豫片刻,向他问道:“不知鲜卑现下如何?”
徐成稍稍环视周遭,低声答道:“鲜卑来势甚猛,陛下晕厥前,已遣骑郎将顾峻领京畿戍卫连夜赶往三百里外雉芒关御敌。”
断缰
一堆堆篝火在野地里熊熊燃起,成千上万地铺摊开去,似乎能把黑夜也映作白天。
军士们围坐在篝火旁,造饭歇息,无人喧闹。
“三日缩作两日,这般赶路,说话也懒了。”曹让在各处营地转了转,颇有感慨地对一旁的谢臻笑道。
谢臻闻言莞尔。话虽如此,他这几日跟随着,所见所闻,顾氏治军严明之名果真名不虚传。他望向远方,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心里却知晓再走不到百里,就能看到京城了。
“待打过这次,爷爷定要睡他个三天两夜!”这时,余庆走过来,压下一个哈欠,赌咒般道。
曹让转头看到他,讶然:“你不在将军帐中,来此作甚?”
余庆没好气,哼哼道:“被支走了。”
谢臻眉梢微扬,望向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营帐,只见两名卫士立在门口,一个布衣打扮中年人正掀开帐门入内。
“那是……”曹让觉得那身影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余庆却看看谢臻,笑笑:“谁知道。”
帐中灯火微动,映在来人面容谦恭的脸上,更显昏黄。
“见过公子。”他面色和顺,向端坐案前的顾昀长揖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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