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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189)


馥之颔首还礼,亦不言语,自顾地查看炉火。
事情急转直下,亥时初,宫外终于传来消息,却是人们最害怕的——鲜卑人已经到了城外。
城头的烽火红得耀眼,青烟浓浓冲起,即便夜里也看得分明。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话语在迅速传播开来。
听说京兆尹的府兵都出动了,皇帝亲自在城门督战。
听说此番鲜卑人多得像蚁群,从城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看不到空隙。
听说太后的侄子,期门校尉郭维在城上中矢死了。
听说北边的高阳门被撞开,胡人冲进来,被羽林骑郎将顾峻领人杀退,堵了回去。
听说……
宫人们似乎再不管禁言,任何消息进来,都飞似的地传遍了每一个人的口中。常侍们想管,可是就连他们也在不自觉地打探,将来的恐惧已经深深植入了每个人的心中。
“胡想些什么!”一名年长的宦官训斥道:“本朝百余年来,代代修缮京城工事,如今城墙上的砖都是米汤浇过的,百斤的兵器也休想磕掉一个角!”
馥之听着他们议论,并不cha话。而听到顾峻的消息,心中一时宽下许多,过不久,却又担心起大司马府来,不知大长公主对自己几日来的去向有何解释,贾氏和戚氏可还在城中?
正心思杂乱间,忽然,宫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众人已经,忙出去看。
馥之亦跟着张望,却见是一名宦官正从宫门急急地走过来,夜色虽暗,却遮不住他满面的喜色。
“怎么?”一名常侍走上前去。
那宦官擦一把面上的油汗,气喘吁吁:“陛、陛下传仪仗!援、援师来了,陛下、陛下要登朱雀门!”
“什么?!”闻得这话,常侍亦是不敢置信,一把扳住他的肩膀。
宦官掩不住兴奋,吸口气,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大声答道:“援师来了!”
朱雀门(下)
话音传来,犹如暗夜中的一道强光,所有人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传仪仗!仪仗!”常侍转头,中气十足地对犹自沉浸在惊喜中的众宫人大喝道。
宫人们回过神来,赶紧答应,各自精神振奋地散了开去。
馥之望着殿前,仍有些怔忡。不知为何,‘援师’二字传入耳中,她便只想到了顾昀。真是他么?心在胸中扑扑地迸撞,馥之低头,手不自觉地抚在腹部上,似乎觉察到另一个脉搏在掌心下鼓动。
甫辰,甫辰……想起那个身影,鼻间忽而一酸。馥之觉得霎时失了力似的,身体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夫人。”一个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
馥之看去,却是一名徐成手下的宫侍,常来向她传话的。馥之偏过脸,稍稍拭了拭颊边,再转向他,略略一礼。
宫侍欠身,低声道:“陛下略感不适,请夫人随小臣往朱雀门。”
馥之微讶,望望外面。心思转了转,她答应一声,收拾些用物,随那宫侍往殿外走去。
夜色带着寒气,将水道染得愈加阴森。水流在木舟低下哗哗而过,低头,只隐约可见湍湍水光。
“比朔北还冷,爷爷!”张腾搓搓手,低声骂了句。片刻,径自走到舟板上坐了下来。
身旁响起一阵脚步声,张腾抬头,却是王瓒。
只见他走过来,在张腾身旁坐下,未几,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拿出糗粮吃了起来。
张腾微微扬眉。
“王参军。”张腾伸过手去,笑嘻嘻道:“与都尉我分些。”
王瓒看他一眼,将糗粮掰下一般,放在他手中,继续吃。
张腾瞥着他,目光玩味。
他随大司马顾铣来到南方,原本驻在零陵,领的是徙卒。数日前,他却突然被调入水军,编入兵舟之中。张腾起初满脑糊涂,不明白自己一个羽林屯骑出身的都尉,舟也不曾搭过几回,如何去了水军。直到随舟到了成郡,见到领了参军之职的王瓒,张腾才明白过来。
“说来还是仲珩灵醒。”张腾吞下一口糗粮,慢悠悠道:“知晓刀法不行,上阵不忘带上都尉我帮手。”
王瓒看他一眼,却不理会他的打趣,低低道:“此番可不必从前。孤军深入,莫大意了。”
张腾愣了愣,片刻,“嘁”一声,边咬一口糗粮边不屑道:“那等弱贼,也不看看都尉我去年是跟谁过的刀。”
王瓒笑笑,转回头去望着前方。昏暗摇曳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眉宇间平添了一股沉静之气。
张腾瞥着他,目光玩味。
不知为何,此番见到王瓒,总觉他变了些。他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以前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也少了,几日来,张腾见他处事谈话,皆一丝不苟,几乎像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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