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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188)


馥之快步下阶,走到宫门前。
宫道上已挤满了人。中间,车马辚辚,两旁由卫士护着,不断地将要跟来的宫人和妃嫔推搡开去,哀求声和哭泣声交杂一片。
馥之不忍再看,心中亦升起些隐隐的恐惧。
“可觉得有趣?”一个幽幽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
馥之回头,却见姚嫣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她看也不看馥之,却望着宫道上的众人,神色似看戏般悠然:“平日里无论何等架势,死到临头亦是一样的嘴脸呢。”
馥之怔了怔。
姚嫣却笑,深眸明亮,声音低低:“看好了,我姚嫣不求人不求神,若这次得幸免,此后必再无阶下之rǔ。”
馥之正欲开口,这时,忽然听一声叫唤传来:“侯夫人!”望去,却是方才送自己来的紫微宫侍。他小步跑着过来,气喘吁吁:“请夫人随小人回去!”
馥之问:“何事?”
宫侍却不回答,只催促道:“车就在附近,进来不得,请夫人随小人前往!”
他正说着,里面的rǔ母已经闻声走了出来。她看见那宫侍,眼睛一亮,忙抓住馥之的手:“夫人可是要去见陛下?可万万要为美人求情……”
宫侍却不容她说完,转身要引馥之出去。
馥之思忖着那边怕又是急事,不敢耽搁,略略安抚rǔ母,跟着宫侍走开。宫道上拥挤,馥之行得两步,转回头去。姚嫣仍立在宫门处,看着这边,双目沉静,未几,那张脸被人群挡去,再不见踪影。
安车一路匆匆,驶了好远,那些哭泣声似乎还能隐约听到。
馥之坐在车中,思及方才那些人脸上绝望的神情,只觉心也随着车子颠簸,忐忑不定。自己虽不是那些妃嫔宫人,如今却也深陷这皇宫之中,与她们处境无异。一旦城破,皇宫必是首冲之地,若真有那时……馥之几乎不敢再想下去,手下意识地抚向腹部,只觉心底一阵紧绷。
当馥之换上内侍的衣服回到紫微宫,已是日落时分了。
殿中,皇帝正站在镜前,由着宫人替他将厚重的金甲穿在身上。
“回来了?”在镜中瞥见馥之,他淡淡道:“去备些药,朕今夜可晕不得。”那神色平和,语气轻松得像要去骑马郊游一般。
馥之微微颔首,道:“还请陛下赐脉一观。”
皇帝看看她,让旁边的宫人退开,伸出手来。
馥之上前,托起他的手腕,低头把脉。殿内似乎瞬间寂静下来,馥之微微抬眼,金甲上锃亮的光芒映入眼中,衬得下巴线条坚毅。
“如何?”皇帝道。
馥之将手松开,欠身答道:“陛下脉象已平稳,可以益气汤药巩固。”
皇帝颔首,却不多言,看看镜中,从旁边宫人的手中拿过金盔,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雉芒关守军今夜回撤,宫中正是紧张之时,陛下的汤药还请夫人尽心。”徐成过来,对馥之低声道。
馥之看看他,略一点头:“多谢常侍提点。”
徐成一礼,追着皇帝的背影快步走了出去。
馥之望着殿外,目光微凝。说来,此人待自己可谓不错,入宫以来,若非得他处处相帮,自己恐怕不会自在。当初,自己就觉得徐成必与大长公主有些关节,时日久些,这个想法愈加肯定,又愈发觉得大长公主实在深不可测……
许是思虑多了,额边有些发疼。馥之一边伸手揉着,一边向外面走去。在殿檐下抬头,天空已经擦黑,一片巨大的乌云将西边的最后的余晖遮去,远处的宫阙重重叠叠,只剩一片延绵的黑影。
夜幕降临,到了酉时将尽的时候,忽然有消息传来,说雉芒关上的守军已经撤回了城中。
紫微宫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明知什么也看不到,却仍有不少宫人们走到殿前张望,似乎想从那远处的黑黝中找出些什么来。
“……陛下怎还不回来?”
馥之到临时备药的偏殿里去查看药汤,才进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在低低地说话。
“哪能那么快。”另一人道:“陛下必是要去查看城防工事哩。”
发问那人似沉默了一会,似带着害怕:“你说……鲜卑人可破得城?”
话音出来之后,却是一阵寂静。
馥之心中长叹,皇宫虽似深不见底,可对于外面的情势,每个人心里都如明镜一般。想着,她故意将脚步声放重一些,走了进去。
只见偏殿内点着几根蜡烛,两名太医署的药僮正跪坐在案前捣药,见进来的是馥之,他们连忙一礼,即目光闪烁地各自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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