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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缓缓,在彼淇侧(21)

作者: 闻今暮 阅读记录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汝在捣腾什么?”我看着蹲在溪边一上午,对手里两段白竹又削又裁又钻又上漆的书呆子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人还真能瞎折腾!

“这是“笛竹”,我在做“竹笛”。”他笑逐颜开,“笛,七孔筩也。横吹能发曲调,音色优美高扬。瞧,做好了,笛身上还刻了我们的字号呢!”书生握着那两根细长,还贴上了芦苇膜的竹子伸进水里冲了冲,扬起来跟我炫耀,阳光照在上面,显得晶莹剔透极了。

一支上刻着“明月”,还有一支上刻着“常赢”。

“明月和常赢是什么意思?”我皱起眉头。

“明月是为师的别号,秦时明月汉时关。”他念叨,“常赢是为师打算给你取的字,无边不是一直嚷嚷‘尚输’不好听嘛,现在随你意,叫‘尚常赢’好了。”

“现在不是不好听了,简直是太难听。”我笑得阴森,“能起这种名字的,真不愧是小王的夙敌。”

“乖啦常赢。”他卷起衣裳把竹笛的水擦净,“无边也好,尚输也好,或者尚常赢也罢,都是你。这些行走人间时用来辨别身份的姓名,叫什么字号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干正事,它能吃吗?”我轻蔑地看着他做的笛子,同样扬起刚抓到的肥鳜鱼,鱼嘴吐着珍珠,鱼尾拍打沙石,鱼鳞上金光闪闪。

“徒儿啊,人生不只有吃喝二字......”

“食、色,性也。”他还准备说什么,我抢着打断了,不忘添上一句,“出自《孟子·告子上》。”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苟子·劝学》。”他笑,举起新新然的竹笛横放在嘴边。

还真能发出声!刚开始断断续续的,接着就有调了,我觉得神奇,呆呆听着,调子连成一拍成了曲,悠远有规律的声,是风,水,雷鸣。音清脆嘹亮,像鸟,虫,兽。无字的歌谣,这就是人间的‘乐’吗?

“吾要学这个。”我撇下鱼贴了过去。“好听。”

“常赢听出了为师吹奏的曲子?”他惊喜道。

“没有。”我诚实的摇摇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乐器的吹奏,妖族被世间唾弃了,天上的仙乐,地下的魔音,这些都与我们无关,每一只妖只有拼命修炼,变得与常人无异,才能机会听见那遥不可及的音乐。”

“你可喜欢?”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喜欢,我就天天吹给你听,若是听腻了笛子,那我就换萧、琴、埙、鼓,人间的乐器多得是,你想听什么都可以。”

“当真?”我兴奋极了,一把拉起他的手,“喜欢,喜欢,不许食言。”

“绝不骗你。”

“听好了。”他紧挨着我重新吹奏起来,我闭上眼睛如痴如醉,身边有风吹过山谷,溪水溅湿衣裙,阳光笼罩,我已经顾不上那肥鳜鱼了。

待我睁开眼,满山的鸟都飞了出来,浩浩荡荡,遮天蔽日,“好多鸟啊。”一说话,口水就流了下来,我露出一对尖牙对着天空一声呼号。

他伸手捏住我嘴巴合得紧紧,“茹毛饮血,礼坏乐崩。”

雀鸟飞走了,我挣开他的钳制,“你再吹一次,看它们还会不会回来。”

“它们也许会回来,但你肯定不会回来了。”他笑着锢住我双臂,“这曲是《凤求凰》。”

“凤求凰?荒山野岭里能对谁求啊?”我嗤笑他,拿起另一支刻着“常赢”的竹笛放指尖旋转,“不如教会小王我,给你抓鸟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也不恼,整个人把我半圈起来,笑问,“常赢,人间四大美女不过西施、貂蝉、杨玉环、王昭君,那狐族的美女又有谁?”

“哦?区区人皇氏还痴心妄想我们妖族?”我戏谑,清了清嗓子道,“以涂山为首的是倾国倾城的妲己,以青丘为首的——”我拖起了调子,果不其然,他八卦地把头低到我唇边。

我很是受用,故意压低声音,“自然是吾。”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伏在我肩膀笑得毫无仪态,“常,常赢,《山海经》云: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惑。哈哈哈哈......”

“你竟敢嘲笑小王。”我气恼,把人推开,“吾哪处不好看?”

书生捂着肚子双眼含笑望向对岸捞虾捕蟹的两狐,讲的话都断断续续,“不,不,是常赢太好看了,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老大是青丘,不,整个妖族里最漂亮的妖!您浓眉大眼,目光炯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面如桃花,冰肌玉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衣冠楚楚,风流倜傥,亭亭玉立,英姿飒爽,风华正茂,才华横溢,满腹经纶,见多识广,乃三界的翘楚!”那两只见风使舵的狐狸仔可机灵着,一觉不对劲,不等我开口就急忙从头到尾上上下下一顿好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