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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缓缓,在彼淇侧(22)

作者: 闻今暮 阅读记录

我得意不已,书呆子平复了一下猖狂的笑声道,“常赢的美貌有目共睹,无可非议,恰巧想起了《山海经》里的记载只觉得感慨,何人舍得吃掉这么可爱的小兽呢?”

“人千百年来对妖族大肆抹黑残害,可真正害人的大都是些精怪魔鬼。可伶我们妖族,平日里见着人了都绕路走。”我不再与他计较,在石壁上刮起了鱼鳞,银片四溅。

“我只是在想,若书中写的都是真的,常赢要食余,余也心甘情愿。”他掬一捧水为我洗手,“山里现在只有一人,今后见到我可不用绕着走。”

“胡说八道,吃人是要损道行的,汝可别想阻挡小王得道成仙。”我伸着懒腰任由他拉着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突然又大笑起来,笛子举到我面前,手把手教着,“来,竹笛要这样拿,手指分别放在六孔上,对了......”

“我想听那个,那个《越人歌》。”我说,努力学着他的样子,把竹子放到嘴边吹起。

“我教你,你可要看好。”他起身,站在大石上,迎着太阳吹起一支自先秦留下来的曲子。

“汝怎么,什么都会。”我托着腮帮子认真看着,嘴里轻轻和着昨天刚学会的诗: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那旁忙碌着处理河虾小蟹的名就和功成窃窃私语起来。

“《越人歌》是什么?”

“就昨晚老大跟我们讲的故事。”

“什么故事?昨晚我睁着眼睛睡的。”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楚国王子在游山玩水,水上泛舟的是位越人男子,他站在船头歌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声音委婉动听,有人把歌词翻译成楚国话告诉王子,王子听后十分开心地拥抱了那位划船人,并把一张绣花被盖到那人身上。然后这段佳话就流传至今,人们把越人唱的那首歌称为《越人歌》。

“后来呢?”

“后来?后来老大没说。”

“所以,那位楚国王子跟越人后来怎么样了?”我不依不饶地问。哪有人讲故事就讲一半的。

“没后来了啊。”书生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屋顶。

“吾不信。”我合着衣窜上他床,“你不讲我就赖这不走了。”

“狐仙自便,好困,睡了。”一张绣花被子迎头盖来,他翻了个身,鼾声渐起。

“没意思。”我嘀咕,怀里抱着“常赢”。看向屋顶,缝隙间点点星光尽数倾泄,心中竟期待起来,明天,学什么东西?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尚小书坐在廊阶上吹笛子,指尖飞舞,行云流水。等声音传进耳朵,他才惊觉自己吹出的竟是那首第一次听到的音乐。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这曲是《凤求凰》啊。”尚老爷随着曲子轻唱,“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你们大人求爱都这么热烈奔放的吗?”尚大官故作玄乎,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那你们小孩表达爱意有多内敛含蓄?”尚小书觉得好笑,顺着他的话问道。

尚大官清清嗓子,“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尚小书摇头,“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何苦?多苦。”尚大官做起鬼脸,“大人就会故弄玄虚,夫子今日教大官什么曲儿?”

“那公子可要瞧好了。”尚小书接过笛子,有板有眼教了起来,“这笛子要这么拿,无名指放在......”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为师今日要教的,就是《归园田居》。”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学着学着,尚大官突然出声。“爷爷,大官觉得这诗跟您的画作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不止如此。”尚老爷笑着走到案前,又抬头对尚小书说,“著心你看,这幅画的是老夫的梦境,画里这位缺了容貌的男子越看越觉得与你相似,身姿,气质多贴合啊,我想他的容颜也肯定随你这般。你今天恰巧也穿了一身青色,简直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可愿让老夫照着你来把他画完?”

尚小书紧抿着嘴看那片空白,久久没有说话。“小书,受宠若惊。”待他重新抬眸,眼底一片清明。

“像,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