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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寄流年(83)

他终于睁开眼睛,借着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看向那张熟睡的脸。

不得不承认,她很美,即便此刻睡着了,眉目间也有一种摄人心魄般的惊艳。

可他在乎的不是这个。

自从遇到南谨,他发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就快要荡然无存了。

傍晚在墓园里的荒谬行为,恐怕震惊了所有人。

其实他完全有机会躲过那一次袭击,只要他不去顾及南谨。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做,就像没有人知道他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多年前的那一天,当他赶到事发地点,看到的只是被熊熊烈火烧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轿车。车里唯一的那个人也早已模糊得辨不出原来的面目。

他远远地站着,看火舌被狂风卷起,汹涌得仿佛要吞没天地。

他去得迟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秦淮在烈火中化成了一缕烟尘,袅袅地散在空中。

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仿佛随着秦淮一并散掉的,还有某些关于她的记忆。他曾经那样熟悉她,熟悉她的一举一动,熟悉她的每一个欢乐或悲伤的表情,可是那天,他久久地望着那毁灭一切的火焰,努力回想见到她的最后一面,记忆却变得模糊至极。

有些东西,好像也被烈焰灼化焚噬掉了。

他想不起来最后一次见她,她当时是什么样子。

他更加无法去想,当她被人一路狙杀、当她一个人困于大火中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直到傍晚时分在墓园的松林里,南谨冷笑道:“不过我想,如果我刚才不幸被人打死了,大约你也不会觉得有半点愧疚吧。”

她一字一句地说:“旁人的生死对你来讲算什么呢?”

而他只是不以为意地承认:“或许你是对的。”

她静下来看着他,终于不再作声。

就在那一刻,他看到南谨的眼神,带着空茫,又似乎满含着无尽的凄惶和绝望,就那样深深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暮霭沉沉,四周的光线近乎灰蒙,山中潮湿的空气仿佛也沾染进她的眼睛里。

那是一双和秦淮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高兴的时候总会泛起动人的光,可是就在那短暂而又仿似无限漫长的几秒钟里,那双深褐色的瞳眸却渐渐地黯下去,一点一点地,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冷却熄灭了……

那双与秦淮一样的眼睛,那样沉默而又无望地看着他。

一刹那的心悸,胸腔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拽住他的心脏。

难以言喻的震撼,让他连呼吸都微微一窒。

他终于知道了。

当他因为出离的愤怒,将她狠狠掼倒在地的时候;当她因为他的命令被人逼迫,不得不连人带车一起冲下山坡的时候;当熊熊烈焰包围着她,逐渐吞噬掉一切的时候……过了这么多年,他再次看见她的眼睛,也终于能够看见她当时的心情。原来是绝望、是凄惶、是空洞的沉寂和……彻底的心死。

所以在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他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伸手将这个女人揽进了怀里。

他要救的人,是秦淮。

南谨醒了。

其实她早就醒了,就在萧川仿似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手指的时候。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会选择继续装睡。

她和他的手,时隔五年,再一次触碰到一起。身体永远是最诚实的,她熟悉他的手,熟悉牵在一起的感觉,相信他也一样。所以南谨心中有一丝忐忑,她静静地伏在c黄沿,感觉到他在中途突然停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又似乎不能置信,因此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些。

她的心突然便狂跳起来。那场车祸和大火之后,她改变了模样,几乎换去一层皮肤,只有骨骼的触感是不会变的。

果然,萧川很快便去摸她的掌心,然后他的手指久久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幸昔日的许多痕迹都早已消失得十分彻底,南谨的心跳又渐渐平静下来。她等了一会儿,才微微动了动身体,像是刚从睡梦中清醒般地抬起头。

她的样子并不算太好,血渍污渍沾得到处都是,脸色也略带憔悴,只是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明亮。她看了看萧川,又垂眼看向两人轻握在一起的手,然后若无其事地抽出来,说:“很晚了,我该回家了。”

也不等萧川答应,她便立刻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似乎又觉得不妥,转过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好好养伤,祝你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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