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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北天南(18)

低着头的安之在原地定了几秒,咬了咬唇后转身,随他走向电梯。

当梯门合上,关旗陆低头凝视她仍微红的双眼。

安之别过首,并不愿见自己的狼狈和软弱呈现在他面前。

他因她的骄傲而低低笑开,带着一抹叹息和莞尔,“现在你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绝大部分的人尤其是男人,都想尽办法往上爬。”

是,她终于深切明白,为了挤上狭窄的青云梯而搏杀至头破血流,甚至不惜踩着他人的石头过河的种种现象,早成为都会生态,因为这个社会确实存在着等级,人与人之间确实残酷地存在着阶层的区别。

因为曾宏是高层领导,所以随时可以对她这样的普通职员嗤之以鼻,而根本不必考虑是否折rǔ她的人格和尊严,不想承受这种屈rǔ?那只有两种解决方法,一是自动卷铺盖走路,二是爬到与他平起平坐的位置,或窜得比他更高。

社会就是这样,要么你看别人的脸色做人,要么你让别人看你的脸色做人。

所谓成者王,败者寇,一个人的事业成功与否,决定了许多东西。

此刻安之才真正领悟,微颤的嗓线艰难开口,“师兄……谢谢你。”

关旗陆笑笑,不以为意,“谢我什么?”

她深吸口气,“如果没有你,我想公司里随便谁都可以支使我做事。”

做好了理所当然是她这个新人的本份,别人可能连声谢谢也没有,如果做得不好——却是谁都可以喷她一脸唾沫星子。

只看他一个人的脸色,与看所有人的脸色相比,这两者有天渊之别。

她脸上感激之情那样真挚明显,以至关旗陆不得不垂下含笑的眼,梯门开处,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叹出声,“小师妹,你真是……单纯极了。”轻软的尾音近似喃喃自语。

低头想着什么的安之并没留意到他眸中暗色幻变,只是叫道,“师兄。”

“恩?”

“一个人——要到怎么样才算成功?”

“答案因人而异。”

“怎么说?”

“对于乐天知命者,有稳定工作和安乐家庭已意味着成功,他们人生的目标仅此而已,达到之后已经觉得无欲无求。”出了电梯,他领着她向A座行去。

“可是现在这个社会,能真正做到这样的人已经不多。”

“所以普遍而言,对于绝大部分男人,成功还是意味着拥有一定的名位和财富。”

“但我发现那些已经拥有一定财富的人,却反而在事业上更孜孜不倦。”安之困惑。

关旗陆微微一笑。

“我举个例子,你可以把事业当成是一座摆在你面前的山峰,有的人终此一生只在山底徘徊,因为他们对现状甘之如饴,而有的人会努力攀到山腰,因为那里风光略好,还有的人,不登峰造极势不罢休,因为他们的理想是将一方天地征服于足下。”过程中不管名位也好财富也罢,只不过是成功的附着物,已不值一提。

安之听得有些神往,不禁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最后那一种?”

关旗陆看向她,眸光深不可测,他柔声道,“你觉得呢?”

安之耳根微微一热,暗暗后悔那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试探。

轻咬唇沿,她说,“我想我会是第一种人。”

“为什么?”关旗陆定睛看着她。

“我觉得我没有能力爬到山腰。”更遑论登上峰顶,“而且就算我有能力,坦白说也没有兴趣。”顿了顿,似斟酌用语,她慢声道,“如果一样东西,我需要很努力、经历很多、付出很惨痛的代价才能够获得,如果过程需要如此辛苦,对我而言它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关旗陆颔首,“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何必费尽心机苦苦追求——是这样?”

安之张了张嘴,微惊于他对她思想理解的透彻。

透明梯上到四楼,两人方踏入中式餐馆的门口,便见关访茗偕一年轻女子坐在不远处倚窗的位置,关旗陆止住脚步,忽然侧首看她,“对于感情,你也一样?”

毫无来由的问话让安之一愕,才刚反应过来,那背对着他们的女子似因关访茗的脸色微异已回过头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容映入眼帘,安之即时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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