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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169)

小朋友现在还不识以上诸君,但再不用多久,她就能分门别类地流利背出小泽玛莉亚、小泽奈美、小泽圆、小室友里、小林瞳、忧木瞳、浅仓舞、山本梓、黑木香、相田桃、神谷姬、白石瞳、白石日和、高树玛丽亚等等一系列富有诗情画意且形象生动,令人过目不忘的名字。因为她学完了那些个表面功夫,接下来的课程里会大量涉及一个词,弱点。

人的弱点,总结起来其实只有四个字:趋利避害。

其中,利与害,都会相关“性”。所以端竹不学不行。按胡敏的说法,无论什么,都得从娃娃抓起,如果端竹是现在那些个吃饱饭没事儿干净琢磨着早恋的孩子,这会儿再做性教育都嫌晚了。少年一步行差踏错,一辈子都将带着“错”的烙痕,当不了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由于胡敏总喜欢把“要当一个干干净净的人”这句话挂在嘴边,端竹有一回忍不住问她“干干净净的人”是个什么定义。

“干干净净的人就是会反省,却不会后悔的人。”胡敏如此回答。

端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与此同时也看清了一个事实:不是所有□人都唯物,百来岁的老□人唯起心来,那字字珠玑,句句真理的效果更有如雷贯耳般震撼……

吃完饭,郝君裔拿起餐巾擦嘴,顺手点烟,“昨晚你研究出那些投诉信都有什么蹊跷了吗?”端竹被她熏得咳喘连连她也不管,一口浓烟下去,吐出来的烟雾足有半米那么长。要是林森柏在旁,肯定会联想到云雾里出来一条金色的大龙,大龙嘴里含着一颗火球,火球腰缠两撇红绸,红绸翩跹飘逸迎风翻飞,仔细一瞧,上面有字,一书:游龙戏珠,一书:老树盘根。

“除了知道大部分是出自一个人写的,暂时还没看出什么。”端竹有些挫败地皱着眉头,扒饭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郝君裔抽烟,一根接一根,整个一水泥厂的烟囱,都不带歇活儿的。听她试探的口气,端竹立刻寻思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这下被浓烟一熏,食欲没了,倒是想起桩挺重要的事儿来,“昨天咪宝阿姨说林小姐是因为最近工作很忙所以才着急出院的。快过年了,你们都这么忙,不对劲儿吧?去年节前林小姐只是间隔着忙了几天,你呢?”

“你认为搞地产的公司节前应该忙吗?”郝君裔含着烟反问。端竹摇摇头,说:“不知道。”郝君裔一笑,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这么答,站起,专心致志地抻个懒腰,她看向端竹,“吃完了吧?吃完了回房拿你车钥匙,我让你看看盛昌其他部门节前都干些什么。”

其实不用看端竹也该知道,每年春节前半个月,房地产公司基本就都能放假了,原因很简单:承包工程的建筑公司里工人准备到火车站守着,连夜排队买票回家过年,没人干活,工地封场,所以质监部放空;银行在节前减少对大型企业的贷款,紧催还款,有钱出没钱进的事儿谁也不会干,所以资本运营部放空;每年的冬季房交会大都设在公历十二月里,两拨由房交会带来的客潮一波出现在房交会后半个月之内,一波出现在节后一个月左右,进入春节月,成交量小得像蚂蚁的指甲盖,所以市场部放空……如此这般,诺大一间公司里也就没有几个部门在满负荷运作了,如果有,那也是财会、内勤、客服这三个不产生利润的部门,财会负责节前结算,内勤发放节前福利,客服处理节前纠纷。

可端竹偏是个读书不看报的,理论基础好得一塌糊涂,社会经验少得令人想哭,郝君裔恨不能一天逼她看二十个台的新闻,可她因为缺漏太多,临时也补不出林森柏那种边热爱边批判的思想觉悟来,于是郝君裔只得先拣紧要的给她补,剩下那些乌七八糟的,给她几个爱国网站的网址,让她自己学去吧。

八点四十九分,车快到公司,郝君裔让端竹靠边停车,自己下去买了条烟,回来,拆开大包装,抽出一包,把剩下的丢进手套箱里。她叼一根烟在嘴上,却左找右找不见点烟器,于是指着圆形电源插口问:“端竹,原先塞这洞的塞子呢?”

端竹挂档,朝她露出一个极其阳光的笑容,“我以为是垃圾,昨天下车的时候顺手丢了。”

……

中午两人照例是回家吃饭睡觉,端竹赶着看郝君裔给她的投诉信信封和企业网站,一个中午都在与地图和BBS作斗争,等郝君裔睡醒,她的最新研究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盛昌和源通都有专用的业主论坛,都是按楼盘分类,端竹发现问题楼盘的业主论坛里一年四季都有骂闲街的,而最近骂街爱好者并没有明显增加,反而因为年节将至,业主们忙年货的忙年货,忙装修的忙装修,个个都忙得有些意识不清,词不达意,好多主楼内容不和谐的帖子一到三楼以下就都被刷成蒸馏水了。水的内容虽然千差万别,琳琅满目,但大抵离不开物价上涨,超市拥挤,停车困难,装修材料质量下降,家具烂胳膊烂腿这之类鸡毛蒜皮的事情,跟帖的人极少提到房屋质量到底差到什么地步,也很少有人拿开发商涮火锅,她数了数,整个版面发表具有针对性言论的,总共也就那么十六个用户,到后台一查,发现这十六个用户里有十三个IP来自一个叫做“五洲城”的商住两用社区。

端竹把这个结果告诉郝君裔,郝君裔揉着眼睛拨了个电话,让人马上去查“五洲城”的物业公司是哪家。

“干得不错,你能做的就这么多,剩下是我的事了。”她漫不经心地拉展被她睡得皱巴巴的睡裙下摆,窝到端竹书房里的小沙发上,卧倒,“你老爷爷刚打电话来说,希望你节前都住他那边,说要亲自给你上课,你愿意去吗?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你的事情你做主。”

一听见有课可上,端竹这叫个高兴。闲坐无聊的日子太难受,她简直半天都过不下去,何况老爷爷的长寿眉满好摸的,每次跟他打招呼他都会遂她心意让她摸摸他的眉毛,有时还请她拿把小梳子替他梳梳它们。可怜端竹这辈子都没听说过梳眉毛的事儿,每每那时,她就开心得像捡了多大便宜似的,一根一根地替老爷爷把白眉梳好,再一根一根地给它们抹上一种类似葡萄味的蜡油。老爷爷对她的工作态度很满意,总会用两三个妙趣横生的革命故事回报她——因为从小跟着外婆,端竹哄老人家开心的本事,那是连郝君裔都自叹不如的。

“我愿意去,好几天没见到老爷爷老奶奶了,我想他们。”端竹兴奋地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小步跑到郝君裔身前,手脚麻溜地取走她指间还没来得及打火的火机,又禀起一脸灿烂笑容,“郝君裔,你不应该在未成年面前抽烟。”

郝君裔这回可算明白过来,端竹是下定决心不让她抽烟了,难怪家里的火机都像自行车轮胎一样莫名其妙地被人放气的放气,拔火石的拔火石,连一个能用的都找不到。

可惜她醒悟得有点儿晚,全家上下硕果仅存的那个打火机现在也被端竹没收了,她空守着一根烟,拉肚子时终于找到厕所却发现没带草纸的憋闷感油然而生,懒懒叹口气,她半抬起头问向端竹:“华端竹同学,你管不到我抽烟吧?”

“郝老师,吸烟有害健康。”端竹走回书桌前,把火机放进抽屉,嘎达,上锁。

166——不——

“师烨裳,你够了吧?那辆车,那几辆车,包括这辆车,哪辆不都是你的?为什么还要算来算去?钥匙不都在家里挂着吗?我一会儿就把它们全开回家门口摆着,你想开哪辆开好不好?别闹了,你买我还不卖呢。”汪顾在红灯前,松掉刹车,挂了空档,头疼地看着师烨裳。

师烨裳舒适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副驾上,双手捧着个保温杯,里面是汪妈妈熬好的中药。汪顾说一句,她就喝一口,喝完还回味无穷地去闻那草药味四溢的不锈钢内胆。

一分钟前,她向汪顾提出回购那辆宾利GT,出价标准是将原车按报废年限折旧,她算出来的价格是二百八十三万,于是她问汪顾肯不肯以二百八十三万的价格将它出售。可汪顾一听这话就受不了地叨叨她,很明显是根本不打算跟她谈钱。

“如果我再去买新的,会多花五十万,你自己考虑吧。”师烨裳不打算与汪顾争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文旧颜把去年的工资和红利总计三千二百万结入她账户的同时,还给了她一份为期一年的工作合同,看来是不把张氏的墙脚挖出个大洞来决不罢休的。不过,今年文旧颜给她的薪资待遇又有加码,直接与利润增长挂钩,这点确实让人心动——她帮父亲做事,但不会动家里的钱,没有这比庞大入项,她的日常开销无以为继。况且,文旧颜和霍岂萧这俩混世魔王提出的“邀请”从来不含“意见询问”的意思,虽然她自己求死不得,但既然她已经选择为了汪顾活下来,那她就不能拿汪顾的命开玩笑。

嗯,她终于也要正正经经地卖力工作了,这样很好。

“我说你……!”汪顾一向拿师烨裳的坚持无奈何,话到一半,不知该如何继续,她只得拖长了调子对着挡风玻璃鬼嘶狼嚎半分钟,按下寻死的心一脚将油门轰到底,“好好好!我让人去办过户手续,可以了吧?师烨裳,你什么时候才能通点儿人性啊?榆木疙瘩说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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