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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194)

“你用手在我面前晃了吗?……嗯……你手太小了!谁看得见啊!”

“郝君裔!你不能为了否认自己睡着就强词夺理!这样做是自欺欺人!”

“华端竹!我说了八百遍,八百遍!不许在我睡觉的时候闹我!你耳朵聋了啊?”

她们这厢认认真真吵得热闹,被她们从老宅子里吵出来的人可看不下去了,众人纷纷站到女孩身后,劝女人要让着点儿小孩子。

邝水瑺:“君裔啊君裔,你这个暴脾气又来了,端竹还小,你倒是少说两句啊。”

邝水瑺的二姐:“是啊君裔,大太阳下睡觉要生病的,端竹叫你是为你好,你别那么凶,吓着端竹就不好了。小孩子头一回到咱们家来呢。”

邝水瑺的大哥:“小姑娘,没事的,她就是这坏脾气,谁吵她睡觉她就要跟谁拼命一样,”

郝君裔瞪眼,刚要再说什么,邝水瑺伸手将她帽檐往下一拍,带着宠溺意味责怪道:“你越长越回去了,跟端竹吵什么架,我让她叫你起床还有罪了呀?总睡觉,不怕把脑袋睡扁了?”郝君裔不服气,抖手指着端竹的鼻子,皱起她那张漂亮得像被雕刀刻出来一样的脸,像模像样地向妈妈告状:“她那哪里是叫我起床啊?!爷爷奶奶让她跟我对着干,现在她每天以折磨我为乐呀!”

端竹听了郝君裔的话,不禁委屈地低下头去,一双清纯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几滴泪顺着圆润线条滚落,嗓子里的声调因哽咽而模糊成一片氤氲水音,“我……我,我听老爷爷老奶奶和奶奶的话……又没有做错……唔,什么……”

邝水瑺和邝水瑺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们一见可怜兮兮的小丫头被郝君裔气哭了,顿时个个心疼得手足失措,可他们毕竟是外家人,不好当面责备郝家那位最受老人宠爱的大太子给端竹解气,只得自发分了两个阵营,一派去劝郝君裔平心静气,一派拥着抽泣不止的端竹往屋里走。

正午十二点,等全家人给老祖宗行完子孙礼,郝君袭实在按捺不住,趁午饭还没开,二话不说将郝君裔从电视前拉到阳台上,两手环胸,盯着郝君裔问:“我今天怎么总看见姨姨舅舅他们偷偷往准备给端竹的红包里加钱啊?刚在西偏厅里又听小姨对小姨父说端竹懂事又可怜,还被你气哭了,一定得给她封个大点儿的红包压压惊。”郝君裔打个大哈欠,细长的手指一圈圈卷着肩上长命小辫儿,卷紧,松开,再卷紧,再松开……郝君袭看得心烦,瞧准时机抓住那颗被郝君裔当成心肝宝贝的黑水晶,似是明知故问,但也忍不住不问般问:“老实交代,你搞什么鬼?我从没见过端竹哭,怎么偏偏今天哭了?”

郝君裔被人揪了小辫子,脑袋和手都不敢乱动,只好心不在焉地用鞋尖去蹭墙灰,一边蹭,一边在裤兜里摸烟盒,“我一年只回来两趟,春节却要派出去几万块红包,亏死了,端竹这是第一年收红包,起点当然要高,不然往后每年都收这么点儿,我血本都回不来,多可怜。”

了然地长长哦一声,郝君袭面露佩服之色,朝郝君裔竖大拇指,但转念又觉出什么不对来,转而义愤难平地一掌拍上郝君裔肩头,“坏死了你。小孩子都拿来用!就为这点钱就把端竹逼哭!你算什么监护人啊?!”

受了冤枉的郝君裔立刻对妹妹摆起苦脸,可她这苦脸摆得并不真心,因为她还有闲心用那个从香台上随手顺来的火机利落点烟,“干我毛事,我只不过让她找个办法多赚点儿红包而已,她拍拍脑袋就把这馊主意想出来了,你当我想当这坏人啊?”

郝君袭吓得向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偷偷探头往屋里瞧,“她有那么贼吗?看不出来啊……”

郝君裔对着烟嘴猛吸一口,闲趣悠悠地望向蓝得发白的天幕,喷烟,“她本身不贼,但你要非让她贼的话,她还是能贼起来的,不看看她是谁教出的货呢?因为不带血缘,爷爷奶奶对她的要求可比对咱的苛刻。”

190——标——

“汪顾,你考虑一下,把师烨裳让给我吧,我一看见她就心痒,最近对男人都没兴趣了。”年初三,汪露对汪顾如是道,恨得汪顾差点儿咬人,“赶紧死回去当你的直人,再打师烨裳主意,看我不把你家方便面的调料包全偷走!”旁边的拍桌上,师烨裳正在兢兢业业地陪老人家打麻将,那副全然专注的淡薄神情,确实是勾得人人心痒,一上午已经有好几个人来打探师烨裳消息了,其中包括汪顾的堂兄堂姐,表兄表姐,甚至还包括她那刚上初中的远房小表弟。

想咱汪顾,本来对自己是挺有信心的,她有钱、有身材、有相貌、还有一点点工作能力,就算不加上与张蕴兮的那层亲缘关系,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又能力拿下师烨裳这尾千年妖孽。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再有信心也架不住师烨裳个桃花种植户的打击,从初二到现在,几乎所有不知师烨裳底细的人都向她剖白了自己对师烨裳的好感,于是,汪顾不得不重新定位自己,也重新定位师烨裳,因为之前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师烨裳。

其实按照常理,师烨裳这种人的确是不应该受欢迎的:她自私,冷酷,无情中还带点儿不知自的勾引,不过这还不是她理应不招人待见的主要原因。她在正常人际交往中的弱点乃是乏味。除非有个与她身份对等的人来同她较劲,否则她的睿智在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中根本无法展现。

她在师家受尽了师宇翰的溺爱,又在张蕴兮那儿得到全天下最美好的爱情,这世上似乎已经没有她没看过的美景,没尝过的美食,没喝过的美酒,所以她严重缺乏好奇心。而与一个缺乏好奇心的人谈话聊天是空乏无味的,偏偏她还本性话少,动不动就发呆,一呆好几分钟,整个人像是变成透明的,足可令处于谈话状态的对方觉得自己是在对空气说话。

人若容易发呆,便说明其注意力有限,而实情正是这样。除了工作之外很少有能长时间吸引师烨裳注意力的东西,“注视”这个动作鲜少发生在师烨裳身上,她那双雾霭迷深的眼睛本就容易让人产生被忽略的感觉,若是不看她那张美得毫无存在感的脸——在她身上,她那张完美的脸往往是最容易被率先忽略的——肯定无人愿意与她交往,更别说对她产生什么好感。

那,为啥汪顾这些四肢健全智力正常的亲戚们会一个个如飞蛾扑火般中了蛊着了道似地向汪顾剖白自己对师烨裳的好感呢?真真魔怔了?

不,人人都是正常人,人人都是聪明人。当然,某国人除外。但汪顾家全员体内流淌的是正儿八经的中华血,绝不存在患上脑残绝症的风险。

所以“人人都爱师烨裳”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之一是汪顾,确切地说,是汪顾那含糊不清的表达。是她给了“人人”去爱师烨裳的前提条件——她并没有摆明了说自己在追求师烨裳,也没死不要脸地说师烨裳是自己的女朋友,她只是实话实说地告诉亲戚们,师烨裳是她的朋友,好朋友。师烨裳明明已经对她阐明了“勾引”的愿望和条件,她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擅自把师烨裳当成她自己的东西,不许任何人染指,可她还在装柳下惠,不识抬举,于是醋死活该,谁也别可怜她。

原因之二是当事人,也就是师烨裳。是她装得太好,太给汪顾和汪家二老面子,根本没有把自己的獠牙和利爪露出来——她虽然不喜欢与人聊天,但她还是强打精神,用她那引人遐想的笑容面对每一个对她说话的人,偶尔答几句,由于注意力不集中,屡屡跑题,却又因她那颓靡涣散得像随时都会断掉的特殊声线和标准得像新闻播音的口音叫人听得格外入神。这就应了古老哲人写的那本《社交宝典》中的一句话:书不贵好,选看得下去的读;话不贵多,拣让耳朵舒服的听;情人不贵美,挑最傻的那个骗,挑最聪明的那个疼,挑最爱的那个掏心掏肺下血本。

“喂,说说,你们那啥没有?”汪露八卦地凑在汪顾耳边问,眼角斜斜瞄向坐在牌桌前却像坐在佛堂里的师烨裳,“她身材应该很好吧?看样子是瘦不露骨型的,不算丰满,你一手肯定能包全了,皮肤也不错,又白又透,摸起来肯定凉凉滑滑的,腿那么长……”

汪顾受不了地捂住汪露的嘴,阻止她再做这种每猜每中的猜测,“闭嘴,你再猜下去我今晚该失眠了。”她与师烨裳之间就差这层窗户纸没被捅了,虽然要捅也不难,动动手指而已,可这样不顾后果地捅完,很可能会令师烨裳觉得她汪顾是个没有真心,人尽可妻,不负责任的人,所以,捅还是不捅,这不是问题,她想让师烨裳心甘情愿地“委身”于她就必须等师烨裳心甘情愿地“送上门来”……想到这里,汪顾笑了,那是一种仿佛看到了希望的□。

“看你表现就是还没有了?”汪露啧啧声,幸灾乐祸地摇头叹气,“可怜的堂姐,我请你吃雪糕降火吧。”难得铁公鸡肯拔毛请客,汪顾立刻想起“带家属”这种吃请必干的事来,指指师烨裳,她昂着下巴道:“你问她,她不去,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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