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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06)

林森柏被烟头附近的高温烫得手背生疼,再看师烨裳那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她抬起细溜溜的小鸡腿,趁师烨裳不防,看似用力,其实乏力地踹向师烨裳的膝盖,结果,师烨裳仅是稍稍皱了皱眉头,那个被她搂在胸前的“人质”却像被雷劈到似地浑身一震,从椅子上弹起三寸有余,两步蹿前,一把扶住师烨裳,满面担忧地问她有没有受伤……

玩玩闹闹,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二月过,三月至,茸茸柳絮蠢蠢欲动,河面坚冰出现裂缝。

家务半盲师烨裳在霍氏领着高薪,驾轻就熟地处理那些不费脑子的工作,偶尔到职工自助餐厅亲手造几个小汉堡,怀着小小的罪恶感,偷偷带回家,拿堂堂张氏董事长当小白鼠喂;决策半盲汪顾天天面对几个财经专员在办公室里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中间连口水都不带喝的;英语半盲林森柏请了B城一位有名的翻译同行,日前飞往米国,出行原因暂时不明,据一众亲朋猜测,她很可能是为取那西经而去。

什么都不盲却也什么都盲的端竹如愿以偿地跳上高三,语文作文令她头疼,有个同班女同学总是比她高两分,两个高三男生总找她麻烦,一个掀过她裙子,在她抽屉里放仿真蟾蜍,另一个每天放学后拿着束鲜花守在教室门口,自诩白马王子,其实撑死也就是头白猪王子,端竹觉得,即便李妍美来了都不一定能看上他。郝君裔继续留在高二年级当她那见鬼的数学老师,见到端竹被欺负,她也不管,反正端竹不告状她就当不知道。可端竹怎么会告状呢?她脑袋里根本就没有告状那根筋,更别说是让她生出告状的念头。

而中餐全盲的咪宝真是恨死升官后的生活了。

新的馆中馆经理性子太爆,动不动就把小姐和服务员骂哭,从她上任到现在,咪宝已经收了快有二十封辞职信。反观从前,咪宝在她那个位置上呆了三年,虽然开除过十一个人,却只收过四封辞职信,其中三封超过六页,都是手写的,信中洋溢着的不舍与悲痛之情与出师表好有一拼,剩下那封虽然只有一页,但简直字字珠玑,那个梨花体,那个琼瑶腔,那个棒子味浓得差点儿让咪宝吐出来,对比之下,近来这十几张小纸片,每张上面都只有几行机打的五号字,咪宝数了数,字数最多的一张也没满三百,辞职理由是一个模板COPY出来的:不堪受辱,决定从良。

此外,这位母夜叉一样的大妈妈桑还特别不待见席之沐,一茬儿一茬儿的给席之沐找事。昨天说外场音响声音太大,影响了馆中馆包厢的正常营业,今天又说席之沐手下的那群服务员没素质,害她“高贵”的客人们委屈受尽苦头吃全。

席之沐性子弱,除了对李孝培那个“迷奸犯”之外,她对谁都好声好气。以前她与咪宝交涉各种工作上的事情,都是本着尊敬信任的原则,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进行,现在遇上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孙二娘,她自然吃不消,在会馆里碍着面子不好发作,回到家对着李孝培就是一顿心软手不软的暴捶,可怜李孝培誓将贤妻当到底,她打她的,李孝培只管赔着笑挨打,若不是昨天师烨裳去医院取师宇翰的体检报告时看见年轻有为的李主任脸上挂着一块拳眼大的淤青,随即一个电话打给咪宝告知详情,咪宝恐怕到现在都不晓得自己任命的那位大妈妈桑居然胆大到背着所有人在洗手间里扇了席之沐一个响彻云霄的耳光。

三月六日晚八点,咪宝特意推迟了下班时间等来那位“艺名”嘉琳的大妈妈桑。

“我提你上来是让你作威作福的?啊?!当黑社会还当上瘾了?一辈子就靠那点横劲儿活着?”别看咪宝平时把林森柏宠得快要一行白鹭上青天,她当真训起小姐来气势还是很了不得的。

三年妈妈桑干下来,她深切体会到“恶人怕凶神”这个道理,从业之初,她头一个研究课题便是:怎样能既不把手拍很痛又把桌子拍很响。早先她那张办公桌是板材的,效果远比师烨裳这张实木的好,一拍下去那闷中带脆的声音在门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即便如此,现在她一拍桌子,嘉琳同志还是立马汗毛倒竖地后退一步,可见她这回真的是下了“血本”了,“我告诉过你多少遍,要想一碗饭吃到老就得学会以德服人,”后继有人,愿雷老虎含笑九泉,“你倒好,自己翅膀都没长硬呢就想撵小鸡了,你长没长脑子?”一支铅笔丢出去,不愧是钱一杆,准头这叫个好,笔尖正中下巴,“站好!”她用手一指,嘉琳同志即刻稍息变立正,“没有她们你靠什么吃饭?靠什么赚钱?是不是你出台?”咪宝要杀人似地剜了嘉琳同志一眼,后觉眼睛累,便闭上眼睛,捏着鼻梁,仿佛就要开始做眼保健操,“哦,我差点儿忘了,你也能出台的,可你出台谁点啊?客人都是瞎子吗?你还真以为关了灯什么都一样?”说完这句,咪宝静声,嘉琳同志心惊胆战地站在那儿,左等右等不见下文,只好偷偷抬头去看,结果发现“凶神”果然在专心致志地做眼保健操,且已经做到“轮刮眼眶”那一节了。

“钱总,我没赶她们,是她们自己要走的,我拦都——”一个空文件夹直朝嘉琳同志面门飞来,她明知锋利的尖角会砸上她的额头,可她既不敢躲,也不敢挡,只任由那文件夹在她脑门上砸出个小小的血坑来,“钱总,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骂她们了……我保证,保证。”

咪宝好像嫌一遍眼操不过瘾似地又开始做第二遍,秀挺鼻梁被她蹂躏得微微发红,紧闭的眼皮上犹可见底里眼珠转动,“你拿什么保证?”

嘉琳同志急忙走到桌前,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按着胸口,抖声道:“我要再犯,你就让阿安他们把我丢到海里去喂鱼。”

“喂鱼?”咪宝揉四白穴,揉啊揉,揉啊揉,“我傻啊?被你哄去当教唆杀人犯,万一你不死,掉回头来告我一票,岂不轮到我死?”她故意把调子扯得轻飘飘,森森然,听得嘉琳同志几乎是哭着问她到底要做什么保证她才肯原谅自己,“我记得你有个男朋友吧?小白脸,长得挺帅的,还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听说他们那些个颓废的文艺青年都喜欢靠大麻寻找灵感?这样吧,你要再犯,我就让阿安送点儿猛的给他,顺便弄个销魂的艾滋小姐跟他痴缠一夜,如果你觉得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最好现在就买它十几二十打杰士邦回去备用,记得,一次用两个,听说只用一个的话,中招率高达百分之十。”

嘉琳同志吓得脸色发青,两条腿抖得快要站不住,可她还是扶着桌子鸡啄米似地点头应道:“钱总,你放心吧,我真的不敢了。”

咪宝终于做完眼保健操,一双清澈的杏眼睁开来,更显精神,“不敢就好。来,”她朝嘉琳同志招招手,嘉琳同志立刻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现在外面哪儿找那么些大方的客人?你在这里守一晚上,等于在别家干一星期。我把那么大份油水交给你,不要令我失望,好不好?”她说得如此语重心长,嘉琳同志感激涕零的同时几乎要朝她一鞠二跪三叩首了,“昨晚老板打电话给我,说你把席经理打了,是吗?”她话音落地,嘉琳同志的膝盖也落了地。看来,钱总远不如师总可怕。

“乖了乖了,不要哭了,妆都哭花了一会儿怎么上班?”咪宝不着痕迹地拂掉抓在自己裤腿上的两只手,哄小孩似地拍拍那张满布惊恐的脸,“我替你向老板求过情了,她说让我看着办。我想吧,你也没有罪无可恕到非得由老板出面问责的地步,这事儿早了早好,你现在赶紧趁席经理还没下班,到她面前自掌嘴巴,什么时候她跑来找我了你才停手,好不好?”

201——能——

就在席之沐手足无措地看着嘉琳同志自巴时,汪顾悄悄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打开衣柜,小偷似地翻找换洗衣物。在她身后的大床上,师烨裳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但床头还为她留着一盏光线微弱的橘色小灯。

汪顾找到衣服,合起柜门刚要往外走,师烨裳却窸窣翻了个身,对着被窝喃喃道:“你回来啦……”她口气里睡意很浓,像是一梦转醒,但还在梦中。汪顾知道她近来睡得不如一月刚回来那阵儿深熟,似乎又渐渐变回了那个夜里稍微有点儿动静就会被惊醒的师烨裳,所以并不怀疑她是在说梦话。

走到床边,替她拉起滑落腰间的毛毯,汪顾在她耳廓上亲一下,小声回答:“嗯,回来了。趁你没睡着,”又亲一下,“我喜欢你。”

汪顾洗完澡回到房里,也不过才九点而已。

师烨裳乖乖蜷在床间靠窗的半边,一动不动。汪顾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钻进毛毯,靠在枕头上就着昏暗光线仔细观察师烨裳的睡脸。

半晌,她终于确定师烨裳是还没睡着的,于是问:“怎么?又失眠了?”只见师烨裳闭着眼,轻微抿了抿嘴角当作回应。

李孝培发现德国医生开给师烨裳的药里镇定成分偏高,便建议师烨裳停用部分药物以防造成药物依赖。但停药后长期依赖的效果还是显示了出来,师烨裳非但易醒,还总是彻夜失眠,侥幸睡着,也不过一两个小时而已,比普通人的午睡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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