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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12)

十五分钟后,中心医院急救科一位不当班的医生提着急救箱赶到,此时办公室门口的人群已被驱散,与张慎绮一齐打砸的五名男子也被张蕴然的人带走,乱糟糟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汪顾、张蕴然、叶婕翎以及一对医患。

医生看诊期间,叶婕翎在外间收拾文件,张蕴然和汪顾站在一旁守着半暝泪湿两眼,微张惨白双唇,鼻翼挂着清鼻水,身体抖若筛糠的张慎绮。

“我已经给她打了排毒针,应该没事了。从她反应来看,她吃的可卡因丸纯度不高,且成分很杂,起效迅速,但药力不会持久,她之所以会这样,可能是体制敏感,也可能是服用量大,你们尽快督促她戒了这种东西吧,否则年纪轻轻就把身体熬坏了,不值得。”医生收拾好药箱,转身就要走,汪顾急忙拿出早早预备好的红包追上去,千恩万谢地塞到医生手里,医生推了几次,见实在推不过她,只好收下走人。

张蕴然从后捅捅汪顾的背,汪顾一转身便见到她笑眯眯的一双勾魂眼,“你不错,居然还会送红包。”汪顾从不知道送红包也能得到表扬的,一时也不知该将张蕴然的话正着听抑或反着听,倒是张蕴然看出了她的疑惑,接着解释道:“会送红包的都是实干家,处事周圆,给日后留路子。没用的二世祖是不会想着红包这档子事的,像小一和小七他们还一门心思地妄想别人给自己送红包呢。”顺手捏了把汪顾的招风耳,张蕴然递给汪顾一块口香糖,“你嘛,也就是经验缺一点,假以时日,也是能成事。”

汪顾的招风耳蹭一下烧红,不是害羞,而是张蕴然那一爪子拧得很技巧,痛就不是很痛,但区域特别广,耳朵上血管多,稍微刺激一下就有可能发红发痒,招风耳薄薄的,面积又大,这效果就更是明显,张蕴然眼睁睁看着汪顾的耳朵一点点变成烧猪耳,那色泽均匀,红光透亮的样子,简直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种“一嚼芳耳”的感觉。

“哇,你怎么那么容易耳朵红啊?”张蕴然故意做出好奇的样子,盯着汪顾的耳朵玩儿命看。

可怜的汪顾,先是办公室被砸,接着耳朵被拧,拧完还要被参观,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最无奈是等回到家,家里还有只喜欢拧她耳朵,如果拧不到就会不开心的妖孽……

换成别人肯定认为这日子越过越没奔头了,可咱汪顾,哼,揉揉耳朵,搓搓鼻子,头一昂,“招风耳嘛!当然容易红!佐藤蓝子红不红?杨采妮红不红?阿宝红不红?”

张蕴然憋住笑,带着几分严肃,点点头,目光又不自觉地瞟向汪顾的耳朵,“红,但你……你比她们都红。”

206——儿——

张慎绮醒来时已是下午六点了。

打过排毒针,她觉得口渴,幸而之前补了液,她还不至于一头扎进洗手间喝对着水龙头牛饮。

人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总不免惊慌,特别是汪顾这间卧房承袭了师烨裳一贯的幽闭作风,只要把房门一关便是四下无光,窗帘若拉得好,许多人梦想的“伸手不见五指”乡村睡眠效果完全可以实现。但如果不熟悉这种环境,乍醒之下,在陌生的被窝里,听耳边无声,看眼前无光,仔细想来却是挺可怕的。

张慎绮走出房门,差点踩到汪顾的爪子,大惊之下往房里退了一步,不期然踩到一双软趴趴的毛绒拖鞋,又被吓得几乎要叫出来。

汪顾正带着秘书处全体同仁蹲在地上收拾办公室,看见张慎绮那张蜡黄发青的脸便于心不忍地问:“你醒啦?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叫个外卖?”

“嗯……是有一点饿。”张慎绮低着头走到被她砸得一塌糊涂的吧台前找水喝,但不锈钢保温壶被打翻在地,里面的水都渗地毯里去了,哪儿还有水可供她喝?“我下楼喝水……”

从本质来说,张慎绮还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半大女孩,生活环境原因,她就是做出再过分的事,汪顾也不会怀疑她的居心。谁能一辈子也没些心直口快的年月呢?就算比方不恰当,可会哮的狗不咬,会咬的狗不哮,这是恒久不变的真理。说得出口的恨意不是真恨,撑死了算讨厌,鄙夷,看不顺眼之类的微妙情感,上升不到恨的程度。真正恨一个人,那是说都说不出口的。恨着一个人的人会显得阴险,而不是泼蛮……汪顾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老了,变油条了,可念到师烨裳与自己同岁,笑自己老就是笑师烨裳老,笑自己油条就是笑师烨裳油条,这下她连自嘲都不能了,唯有自恋。

“不用,冰箱里有水有饮料,刚买的,你要想喝热的就倒那壶里加热吧。”汪顾继续收拾她的文件,为免尴尬,她刻意放轻语调,却不抬头。张慎绮快渴疯了,从冰箱里拿出瓶矿泉水就往嘴里猛灌一气,好像喝完一瓶还嫌不够,边咕嘟,边俯下身去取了第二瓶出来摆在手边,整一副贪心鬼的样子。汪顾怕她出问题,间或抬眼偷偷看她,但见她喝水喝得连嗝都不打,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七总,你想吃什么?喝粥好不好?”哇,好烂的纸,捡回来也不能用了,丢掉吧。汪顾把纸头拧成一团,丢进身边的垃圾箱。“诶,对了,七总啊,你小心玻璃,你那双帆布鞋底子薄,还是换我的绒拖鞋吧。”小白领无比贴心,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被师烨裳训出来的,总之在场众人一致认为这种白领宜室宜家,娶回去没事捏耳朵玩也不错呀。

“我……不用了,我回办公室……”张慎绮大概也清楚自己做过些什么,眼看着汪顾吃苦受罪还不埋怨她,无需别人提醒,她自己就知道错了。上个月她有个朋友HIGH药吃多,从三十二层楼顶,高喊着“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啪叽一声跳下去,摔成了肉饼。可以想象,如果这回汪顾不是撑她上床休息,而是把她带到楼顶透风的话,估计她也会高喊着“中国男足无敌”,啪叽一声跳下去,摔成肉泥。所以,单凭这点她都该感谢汪顾的。

再来,她得感谢汪顾没有报警,因为她身上还带着残余的“药丸”,其中一部分是冰毒制品“蓝精灵”,另一部分是可卡因制品“云霄飞车”。在夜场,这些东西很平常,抓十个小青年,至少有三个身上会带这些,不出奇,但如果被警察搜到,那就麻烦大了,搞不好就会因藏毒被抓进牢里当小受,到时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一定HIGH过SM。

“你身体还没好利落,先拿两瓶水回房里休息一下吧,别走动了,张蕴然说让你等她下班过来接你回家。”汪顾擦擦脑门上的汗,站起身,脸上肮脏得不像话,“你要不拒绝喝粥的话,我就擅自替你点了哦。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比如姜蒜什么的。”

张慎绮忸怩地扯着皱巴巴的衣角,摇摇低垂的头,“我想……吃点甜的东西。”嗑完药,嘴里要么是淡,要么是苦,打完排毒针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汪顾闻言,知趣地嗯了声,掏出手机,却不拨号,只抬着头在那儿干想——师烨裳喜欢咸粥,她已将外卖菜单上的咸粥被得烂熟。但至于甜粥嘛……她连人家粤王府的外卖单上有没有甜粥都不晓得。“水果冰粥怎么样?那个楼下咖啡馆就有卖了,很快能送到,顺便点两块蛋糕,不不不,点一大个蛋糕,大家一起吃!”汪顾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喝彩声无数。

……

晚上八点半,汪顾在家吃完晚饭,丢溜溜出了门。师烨裳不在家,她堪称寝食难安,但汪家二老更夸张,堪称揪心揪肺,一顿饭时间而已,非逼着她给师烨裳打了三个电话,她觉得换她是师烨裳都要被烦死了,不料师烨裳倒是好脾气,她打一个,她接一个,每次用同样的语调说同样的话,听起来无比舒心,但问她什么时候散席,永远那句话:我让司机送我回去就好,你们别担心了。

开玩笑,让司机送,还不得送虎口里去?!喝得醉醺醺的一个女人,听见炮竹声就不知该躲到哪里哭好,万一司机狡诈,净把她往那结婚摆酒的人家门前拉怎么办?到时她一怕,慌不择路地钻进司机怀里,然后……你说后果多严重?她是真妖怪会吃人反倒好了,可偏偏是假的,假就假吧,还假得那么像真的,你看她平时一副煞神杀鬼的样子,其实怪毛病一大堆:她不怕老鼠,怕蟑螂;她怎么喝都喝不倒,但一吐就完蛋;她出门总不带现金,好像那几张纸钞会害她负荷过重,后果便是买根五毛钱的冰棍也非得找能刷卡的便利店……唉,总之就是让人操心……汪顾边开车边发牢骚,车到会馆,拐弯时没注意前路,差点撞上一个圆滚滚的乌龟屁股,一瞧车牌,嘿!巧了,是小李子。

小李子大概在家当听差当惯了,眼睛很尖,汪顾在她车后刹车,停稳没两秒她就在前面打灯示好,汪顾开上前去与她平齐,她那颗死人头立马从窗里探出来,“嗨!旧情人!想不到以前口口声声说我要是招蜂引蝶就休了我的你,也会沦落到跟我一起等人散席的地步诶!”

攻一般都欠揍,特别是嘴贫的攻。没几个受说自家攻是可人疼的,万一有受如此声明,那结论只有一个:其实她是伪装成受的攻。谁信谁傻。汪顾看着李孝培,心想:真不愧是万年攻啊,做人做到永远都那么欠揍也忒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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