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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19)

……

十几分钟后,林森柏在声声叫好中总算喝到东主席前,先看见已经换好衣服的咪宝,后看见正冲咪宝敬酒的汪顾。师烨裳坐在汪顾身边,乳白衬衣当外套,内搭一件吊带背心,不怕冷地敞着怀,至于她的下着,林森柏已经可以想象,八成是借了汪顾冬天穿着上班的休闲西裤,从整体看来,并不会与她穿唐装时的效果大不相同。此时,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人群酒海中的林森柏受苦受难,嘴边一抹笑意,眯起的眼睛里露出奸光。

林森柏一见她个罪魁祸首便又气又惭,恼羞成怒之下酒量愈发显好,一气儿接过余下的六只酒盅,两手四指一合,一手夹三杯,将酒杯并拢一线,就着近唇第一只杯子的边沿将三杯顺次流下的酒一口喝干,竟在通关的最后玩儿了两把满场叫绝的三连环。

“师烨裳!你太坏了!光欺负钱隶筠个软柿子算什么好汉?”林森柏心疼地跑到咪宝身后,连忙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喝醒酒药,要不要去吐掉。咪宝半醉不醉地笑着摇头,下意识地捏住了林森柏搭在她肩上的爪子。这是林森柏头一回看见咪宝显醉的样子。

说起来,咪宝的酒量算得上好,但算不上顶好,东主席是十人桌,除去当班的席之沐和她俩葱头还剩七人,桌上摆着几瓶五十六度的五粮液老酒和一两的酒杯,不加每一轮后咪宝回敬的一杯,姑且算来,一轮便是七两,即便此时只喝到第三轮,她也已经喝掉两斤,这会儿要在她鼻子前点个明火,她就能顶上酒精喷灯用。

“丫头,你别冤枉人,我们是讲酒场规矩的,不信你问咪宝。”师烨裳端着酒杯站起来,前半句刚对林森柏做了解释,后半句便劝起了咪宝的酒,“钱总——”她有意拖着长调子,顺着“总”字结尾的o音,从一声拖到三声,直拖得咪宝端了酒杯,扶着桌子站起来才算完事,“今天你生日,能喝几杯算几杯,这是我敬你的第三杯,先干为敬了。”师烨裳弯起一侧嘴角,笑容里颇有几分鬼魅之色,林森柏想拦已来不及,师烨裳喝酒从来比喝水快。

咪宝这头也知道师烨裳没安好心,非但师烨裳没安好心,就连她那旧情人郝君裔,干闺女华端竹,老部下的老情人李孝培,看起来老实其实鸡贼的汪顾,笑里藏刀的文旧颜和不声不响的霍岂萧,这一个一个,都没安好心。

可这种祝福里掺点儿小妒忌,妒忌里掺点儿坏心眼的酒是能说不喝就不喝,说随意就随意吗?长脑袋的人都该知道,不能。毕竟这一杯酒里,坏心眼儿只有几滴,小妒忌只有十几滴,剩下的全是祝福,旦醉无妨,就算醉态奇丑,为了这群带着满心祝福而来的宾朋,她就当彩衣娱亲了。“老板,你的酒我可不敢推。”说着,咪宝也是一干。

到师烨裳这里为止,第三轮就算喝完了。

林森柏站着喝掉两杯酸奶,弓着腰在咪宝身边坐下,这才发现正对面坐着的居然是那个每时每刻都像快睡着般的郝君裔。

郝君裔……对钱隶筠的感情放下了吗?嗯,不管她放没放下,今后也得防着她……林森柏酒力上头,思想也开始变得活跃,一会儿想起郝君裔与咪宝的旧情,一会儿又想起昨天林爸爸的痛骂,就当她想到“她们一会儿肯定要灌我,我应该先去厕所吐掉”时,宴会厅里的灯突然尽数熄灭了。

她怕黑,身子一下绷得僵直,咪宝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她的手,安慰似地拍拍,她突然又不怕了。黑暗中,她看不见咪宝,却对着咪宝的方向笑。

咪宝不夜盲,甚至有着超乎常人的光线适应力,所以林森柏的笑,她能看见。想起刚才林森柏为了她,不要命地一路从门口喝过来,咪宝便觉得林森柏一贯单纯的笑容里多了些什么,趁着灯黑,她倾身向右,轻轻在林森柏唇上啄一了下,“今晚貌似有很多节目,你撑得住吗?”

林森柏抓着咪宝的手,不轻不重地捏捏,“撑不住也得撑,决不能让师烨裳那只老狐狸得意了去。”可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决不能让郝君裔直着出门。

213——。——

短暂的黑暗过后,咪宝面前出现一线火光,一根被雕成玫瑰形状的蜡烛被点亮,随后烛火顺着引线迅速点燃了从上到下的整整一百根小蜡烛,宴会厅里也亮开几盏照明用的橘色壁灯。

点火人是席之沐,烛光映着她带笑的脸,害李孝培一时心跳加速,可惜席之沐并不是对她笑,而是对着今天的寿星笑,所以就算她多放肆地冲席之沐放电,席之沐也不会习惯性地抬手赏她一巴掌。

“这是……”烛光下是一个九层的大蛋糕,因为放在矮脚推车上,所以并不显得很高,咪宝站起来,最顶那豆烛火刚好在她眼前。

蛋糕是白色的,很素,每层约莫八厘米,只有顶层稍微厚一些。每一层的镶边都是简单的咖白两色平条纹,并没有繁复的裱花,但看起来反而显得精致。蜡烛座旁是两个Q版的奶油小人,都穿着卡通片里天使的工作服、白色吊带睡衣。小人手牵着手,一个有着板直的棕发,一个披着微卷的黑发,由于厨匠手艺高超,将人物五官用奶油裱得惟妙惟肖,所以不用细看便知道黄毛那个是林森柏,黑发那个是咪宝。

师烨裳放下酒杯,双手交撑颚下,淡淡问:“钱总啊,觉得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咪宝觉得那蛋糕看着有点儿像结婚蛋糕,心里隐隐泛着些许难为情,可师烨裳也不是盖的,蛋糕上明明写着“祝钱隶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这便从明面上隐去了这个蛋糕的真意,令人丝毫意淫不得。

“老板送的,当然好,很漂亮,也很大气,我很喜欢,”咪宝抿着唇,右手不自然地拢拢肩后的长发,“可是一百零一根蜡烛……我又没有一百零一岁。”虽然明知老了老了……但她还没那么老吧?

酒气染红了她的脸,但灰银色的唇膏遮住了她的唇。师烨裳坐在暗处看着她要羞不羞,想笑不笑的样子便对身边的汪顾小声道:“你来解释吧,我口气不善,总让人误会我是在居高临下地打官腔。”师烨裳打小傲惯了,与不太亲近的人说起话来往往显得冷漠刻薄,一些弱化语气的助词若从她嘴里吐出仿佛也会染上冰霜,冻得人一个寒战。去年,她偶然一次听了自己的录音,感触良多,反省无果,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让位汪顾,请她当一回传话筒,同时也由于这蛋糕的主意是汪顾出的,让她来解释再合适不过。

汪顾向来对师烨裳言听计从,这几乎已经成为习惯,改不了了,师烨裳转过头去与初次见面的端竹交谈,她便轻巧地应下师烨裳的差事,站起身来,走到蛋糕边,小白领讲企划办向咪宝介绍这个蛋糕的来龙去脉以及深刻内涵,“昨晚我和师烨裳想了一夜,又打电话问过席经理,知道林董没准备蛋糕,我们就越俎代庖地代办了。”

听汪顾这么说完,林森柏突一拍掌,继而挠头,终于想起今天她既没给咪宝准备窝着鸡蛋的长寿面,又没给咪宝买蛋糕。一桌人喜洋洋地看她笑话,直到她对着汪顾和师烨裳喝完那杯致谢酒,汪顾这才手引蛋糕继续道:“师烨裳说钱小姐不喜欢太花哨的东西,就像钱小姐喜欢林董这张——”汪顾受枕边风的影响,颇想说“这张被压得平了吧唧的床板”,好在理智够强,没有脱口而出,师烨裳却很有先见之明地率先捂着嘴轻笑起来,林森柏心知不对,立刻机警地瞪大了眼,汪顾也不傻,话锋一转小鸡立马变凤凰,“纯洁无暇,朴实无华,完美无缺的白纸一样,爱好非常专一,品位非同寻常,”汪顾觉得自己强扭真意的功夫就快赶上苏东坡了,顿时无比自满,“所以我们订了这个简单又经吃健康且美味的清酪蛋糕,”对,师烨裳昨晚就是这么说的,林森柏,简单又经吃,健康且美味,正是咪宝好的那一口,她俩就算分手,肯定也不是因为感情问题,“和在座每位嘉宾一样,祝愿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谁说小白领一无是处,目光短浅,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田?汪顾以她多年小白领的经验告诉你:不!小白领的号召力是惊人的!小白领才是真正进步的社会阶层!毛主席那套自我吹嘘与相互吹捧相结合的政治理念只有小白领才能真正掌握!贬低小白领的人通通去死!

确实,汪顾很是有点儿小口才,也很是有点儿鬼心眼儿,她习惯于为自己邀功的同时也替团队歌功颂德,她那句“和在座……”一说完,四下掌声顿起,喝彩声一片,她与咪宝面对面地站着,等了快一分钟才能把接下来的话讲全,“至于为什么会是一百零一根蜡烛……其实这些蜡烛并不代表钱小姐的年龄,而是代表我们希望钱小姐与林董百年好合,过了一百年,还是照样合!”

一阵更为激烈的掌声之后,林森柏和汪顾一起催咪宝许愿吹蜡烛。

咪宝感动归感动,但本质上就不是那号喜欢装模作样的小女生。生日愿望什么的,她将信将疑,于是许愿时全无虔诚姿态,既不作祈祷状,也不闭眼睛,只盯着蜡烛看了几秒便呼一口吹灭了最顶上那根大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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