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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30)

“汪顾……”

“嗯?”

“今天你没说喜欢我……”

汪顾沉默一阵,空气里除了她的砰砰心跳就是师烨裳轻浅平稳的呼吸声。

“你个猪头,醉了比醒着还清楚。我喜欢你、喜欢你、我真是喜欢死你了!”

师烨裳呵呵轻笑,很快入了梦。汪顾却因师烨裳这句话兴奋过度,好半天才睡着。

其实,“我喜欢你”,中午约师烨裳吃饭时,汪顾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

223——唉——

夜里一点多,师烨裳晕乎乎地醒来。

她摸了摸领口,发现自己穿的不是那身汪妈妈买的,已经被她习惯了的,以至于每天与晾衣杆换着穿的白熊睡衣,于是用力扒开汪顾绳索般的双臂,就着夜灯昏黄的光线,摇晃地摸进浴室,先往浴缸里放水,随后虔诚地跪到马桶旁,将肚子里剩余的苹果托付给它。她还醉着,但理智渐渐回归,小心眼也随之恢复,看着马桶里的污秽,她发现许多苹果皮,综合种种,她开始恨苹果。可苹果并不能因为她的恨意就此从世间消失,所以她决定今后再也不签任何关于苹果的代理合同了,反正国代在食品市场的主要火力瞄准着进口副食品。

哼,没代理就没零售,没零售就没市场,没市场就没人买,没人买就没人卖,没人卖就没人种……让苹果见鬼去吧!念及如此,师烨裳终于露出笑意。

冲干净马桶,浴缸里的水还未满小半,师烨裳两手托腮坐在马桶上专心致志地发了好一阵的呆。五分钟后水放满,她的思绪已经从国内零售市场到国内批发市场到国内代理市场……飘到了“次级贷款业务即将引发大规模金融灾难”这个问题上。

“要提前做好抄底的准备。”她边脱衣服边对自己说。脱到内衣裤这层时,她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考虑起“家务”来——没有换洗的内衣裤。可惜她的脑子就算没有缺失被切掉的那块,与正常人脑结构还是略有不同。在这种状况前,正常人一般会想,洗还是不洗,洗了明天能不能干。她想的却是:把它们丢进洗衣筐里好,还是丢进垃圾筐里好。“汪……”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张开口,下一秒又忘了自己想干什么。

这时候叫“汪汪”?

难道我想让汪汪把胸衣戴脑袋上装二战时期的飞行员?

嘁……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因苹果而阴霾低落的心情瞬间转为晴好。躺进浴缸,泛着泥土和青草香味的山泉水温柔地将她包裹,憋一口气,胸腹便浮出水面,呼气,胸腹又沉了下去,她在以往二十年间反复尝试让整个身体漂浮在标准浴缸里,至今无为做到,所以她安心闭起双眼之前想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如果自杀,她一定选择在放满温水的浴缸里割脉,不为别的,只为最终能让整个身体漂浮在浴缸里。

两点十五分,汪顾从熟睡中被尿憋醒。醒来后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憋着尿在黑暗中想了快有半分钟,她这才发现是师烨裳不见了。

妖怪,确实是一种即便抱在怀里也没有存在感的东西。

揭被下床,汪顾走到浴室门前,见贴地的门缝里透出一线薄光,然而内里全无声响。她直觉师烨裳又在浴缸里睡着了,于是直接开门进去,不出所料地看见赤裸女尸一具,微微悬起的心顿时重回原位。“师烨裳,你快醒醒。”汪顾嘴里喊着,却没有走向浴缸,而是走向浴缸旁的马桶,撩袍嘘嘘的同时她顺手摸了摸浴缸里的水,发现水已微凉,忧心之下一泡尿刚撒一半就撒不出来了。尿意是不好勉强的,汪顾连忙擦屁股提内裤起身冲马桶,一个箭步去到浴缸那头,抓住师烨裳的肩把她摇醒,等将她身子擦干,套好浴袍,扶上床,严实地捂进被窝后,汪顾才重新坐回马桶上,安心地放空了膀胱里的残余液体。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师烨裳不知怎么又醒了,摸摸自己颈边的衣领,她还觉得不对,由于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她便干脆地忘了自己之前醒来过的事。挣开汪顾,她又走进浴室,在浴缸里一泡就泡到了汪顾再一次被尿憋醒之时……

这是无比折腾的一夜,神经质的师总与尿频的小白领轮流骚扰浴室,她们都有觉可睡,却害得浴室失眠。清晨时师烨裳第三次用手去抓领子,这回,不是衬衫领,不是浴袍领,而是没有领。空了,真空了。她的大脑此时已恢复正常运转,能够想起两小时前汪顾是如何连拖带拽地将她从浴缸里弄到床上来的,此时汪顾的鼻子就在她眼前不到一分米处,鼻息悠长平缓,隐隐透着酒气,与张蕴兮的睡容一模一样。

师烨裳想也没想便像每一次比汪顾早醒时那样放纵了自己,把汪顾当成张蕴兮,做贼般悄悄凑近汪顾,轻轻地在汪顾唇间印下一吻,没想到汪顾突然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双臂,放肆地笑起来。

“师烨裳,偷吻算不算性骚扰?”汪顾露出一排白牙,由于背光,她没看见师烨裳脸上原本幸福的笑容逐渐被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取代,当然,就算看见了她也觉得无所谓。师烨裳的悲伤是可以理解的,无论是谁,一旦经历过这样的事,现在又必须面对这样的人,瞬间心理落差带来的悲痛,远比长久伤怀震撼,若师烨裳还能笑着,那她便不再是那个值得“人人都爱”的师烨裳了。

“我其实没想性骚扰你。”师烨裳背过身去,留一个漂亮的后脑勺与一只尖尖的耳朵面对汪顾。

汪顾晓得她在说什么了,心里自然有些失望,但想到师烨裳的难过,她那一点失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一万次失望能换回张蕴兮的命,那师烨裳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为了失望而守望。

“哎呀呀,又想我亲妈了?”汪顾用食指发电报似地点着师烨裳的肚皮,“想哭就哭,要哭得响亮。不然……我给你做个示范如何?”说完她便学着婴儿的哭声,在师烨裳脑后呜哇呜哇个不停。

张蕴兮曾经对师烨裳说,好情人令你笑,坏情人令你哭。

师烨裳承认汪顾是个好情人,但她也不愿让张蕴兮当那坏情人,于是她要求自己不能哭,实情却是因为有汪顾的“示范”,她想哭也哭不出来了。“你能不能换种哭法儿?这种哭法儿像青蛙叫。”汪顾笑着让被窝里的手顺着师烨裳的腹沟往床尾方向去,害师烨裳只觉全身汗毛簌地倒立。她以为汪顾又要哈她痒了。

“喂,师烨裳,”汪顾停下手,师烨裳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小声应了个“嗯”字,“你身上汗毛好少,是天生的吗?”师烨裳一下反应出汪顾问的是什么,脸昭昭要红,却始终没能纯情地红起来,她听见自己又应一个“嗯”,然后情不自禁地合起了眼。汪顾似乎很有穷追不舍的兴致,师烨裳越是不作答,她便越喜欢逗她,“半夜把你捞出水的时候,我差一点就兽性大发了,幸好有李孝培那个前车之鉴我才能硬憋下来,你说我值不值得表扬?”凡在情人面前欲求不满的人,大多会说类似的话。汪顾真实经历过无数次浴火焚身的感觉,好容易逮着机会说一次,连万能的上帝都认为,也许该给她颁个诺贝尔禁欲奖。

师烨裳了解汪顾的苦处,但她清楚自己迟早会与汪顾混到一块儿去,或长或短,总有一段撇不开的纠结,所以她的欲望并不像汪顾那样迫切,她甚至还能以自己的身体为条件,换取汪顾不多的一点儿成长,即便自己同样憋得难受,非得靠那身童趣十足的白熊睡衣才能压下体内兽性,也在所不惜。

“表扬你。顺便拜托你今后别带我来这种地方过夜了,没有换洗的衣服很不方便。”师烨裳抓住汪顾意欲向下摸索的爪子,转过身,将那爪子摆回汪顾曲起的大腿上,瞪眼道:“别撩,难受。”

汪顾猛然伸长脖子,在师烨裳额间响亮地亲了一下,两只爪子同时抚上师烨裳后背,“不撩,我也难受。反正如果我完不成任务你是不会委身下嫁的,所以我得养精蓄锐到洞房花烛夜,一举将你攻占!到时你下不了床可别怪我,我最近健身了!”

师烨裳不屑地嗤一声,挑眉看汪顾,用的是逗弄林森柏的语气,“我怎么听说你一直都是……”掏耳朵,“那个……”揉鼻子,“我不是想打击你,我只是怀疑你的技术,万一……”她坏心眼地用膝盖去磨蹭汪顾的大腿,直把汪顾弄得气喘吁吁,热汗直流,想说话,语言却变成支离破碎的音节,随着呼吸零星逃出,“看,这不就完了?到时我要也这么办,估计第二天是你下不来床呢,小褥子。”

汪顾早晓得师烨裳没安好心,但她脱不开师烨裳的“勾引”,明知是假意又如何呢?换谁也无为拒绝的。能离幸福更近一步便没有人会原地踏步。“至少咱俩不会出现‘受受对峙’的场面,多好。你要想当被子,我也无所谓呀!来嘛,小被子,我无原则对你开放!”汪顾嘿嘿笑着,面对面地将师烨裳搂得死紧。师烨裳无论力气还是体力都远不如汪顾,为了不让两人下巴相撞,只得努力把头向后仰去,汪顾一双揽在她背后的手顺水推舟,又按着她后颈,将她的头掰了回来,她气急地在汪顾肋间狠狠挠了一把,汪顾立刻大笑着推开她,径自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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