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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37)

那年的师烨裳,虽然情窦初开,但在张蕴兮的正确引导之下,已然懂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欲望,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何将一件会令双方为难的事情处理得令双方满意。她觉得热,她就说,张蕴兮不放,她就怂恿张蕴兮变身被子,反正她乐得与张蕴兮共尽鱼水之欢——一个人的身体再大再暖也不如棉被那般严实。即使□也会令人流汗,但那种畅快淋漓与被窝里的憋闷燥热相比舒服何止百倍。

“热,做点什么吧。”在那些年里,师烨裳俨然是把这句话当空调用,一说,身上就凉快了。

230 太正经的勾引

师烨裳的习惯,并不是她的每一位女友每一个床伴都清楚。比如,林森柏那种没心没肺上了床只顾自己睡的人就不知道她还有这种功利又淫荡的习惯。

汪顾,于二零零七年一月等回了还算健康的师烨裳,当时已入深冬,师烨裳不知热,只知冷,偶尔热一回也是清醒着的,热字出口她已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进而强压下去,只是冷静地让汪顾放开手,甚至不惜谎称自己要上厕所,于是,汪顾自然地失去了见识师烨裳习惯的机会,直到此刻,二零零七年五月一日晚九点十二分,一个也不知是否值得纪念的时刻。

“师烨裳……”汪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里像是装着八百只饿得面黄肌瘦,正卖力扭动身躯的蛔虫,嗯,前提当然是它们也分身子和脸,“你说真说假?”她这问话的口气可不是将信将疑,而是彻底不信。师烨裳在她眼中一贯是个自制力极强,做事极富计划性的公务榜样,她以为师烨裳是说一不二的铁齿人物,殊不知在自私的师烨裳眼里,什么规矩都是狗屁——她自制,只是因为她不想放肆,她计划,只是因为她不想浪费时间,然而,在“不想”与“想”之间,师烨裳原本公正的天平,在她醉后明显倾向后者。如果她“想”,那么所有的“不想”,都将化为空谈。

压抑得太久,情欲一瞬泛起之时,势头难免汹涌。

师烨裳晕晕乎乎,却又清清楚楚地想,想找个看得顺眼并值得信任的人做爱。

是的,做爱。不需要谈情说爱,只是纯粹的做爱。所以若论及最佳人选,汪顾决计不算,下午被她拒绝掉的张蕴然才是。

但,还是汪顾吧。

师烨裳即便喝醉了,也照样精明。她不想为那样做将会引来的不良后果埋单。如果一定要找个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个人便只能是汪顾,否则汪顾一定会抓狂,且自己也答应过她……虽然师烨裳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又为什么会这样做,但她就是这样想,又这样做了,还能怎么办?谁让她是人?

人,就是那么爱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是那么爱折磨自己折磨别人,就是那么爱迂回辗转地得到一件本来唾手可得的东西。这就是人与动物的区别。

半暝双目,师烨裳软绵绵地指了指卧室里的采光射灯,“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那盏射灯安装的位置不大对,刚好耀了她的眼。汪顾是受过来的人,对这种暗示很是敏感,横趴过师烨裳的身体取来床头柜上的遥控器,灭了大灯,一间静谧的卧房里一时只剩了昏暗的床头小灯在努力发光发亮。

“你不会后悔那么草率的就把身体给了我吗?”汪顾维持着趴在师烨裳身上的姿势,两肘撑在师烨裳脸旁,盯着师烨裳的眼皮一本正经地问。

师烨裳骤然睁开双眼,惊诧地看着汪顾,脑子里多了三分清醒,十几秒后,她嘁一声大笑出来,身子在汪顾怀里几乎拧成一把十八街的麻花,“我、我把身体给了你?还、还是封建、封建社会啊?做爱而已,你想那么多累不累?”在目的面前,她还是那个自私冷血的师烨裳,整个人就像那装满冰块的冰桶一样,一个字,就是一块冰。

汪顾知道她醉时爱走极端,即使她把她当成张蕴兮时,嘴里的话仍有可能是这般放肆薄情。

这种人,完全可能对最爱的人说出“我不爱你”之类的无情话,完全可能。如果连她都不能,那世间就没人会有如此口不对心的功力了……老实说,汪顾是了解师烨裳的,也是理解师烨裳的,她可以把师烨裳这种话当作耳边风,不听她怎么说,只看她怎么做。但汪顾实在不知该怎样作答,更不知接下来该怎样做。顺着私心,满足自己也满足师烨裳?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稳赚不赔。可她总有一种不知怎么形容的心态,似乎单纯为了做爱而做爱是侮辱了师烨裳,也侮辱了自己。

师烨裳还在笑,笑得别提有多开心。她侧过头,两线泪痕顺着她光滑的额角蜿蜒向下,渐渐将白色的真丝枕套濡湿了巴掌大小的一片,而她却依旧自顾笑着,好像要笑到天长地久。

看到那些源源不断的眼泪,汪顾心口似是被人用锤子狠砸了一下,钝钝作疼。用颤抖的指尖截断眼泪去路,她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师烨裳,蓦然又觉在这种几近绝望的悲伤面前所有语言都是聒噪,于是她默默把脸埋进师烨裳颈间,用掌心覆盖师烨裳的肩头,用身体覆盖师烨裳的身体,安静地等待师烨裳重回平静。

笑,或者说,哭时,师烨裳的脸一直面朝窗帘,夏始,南风悄然入境,夜间,但凡山间坐北朝南的屋子,绝不会听不见风响,当汪顾把脸埋入她颈间时,她便止住了大笑,迷离泪眼费劲地盯着忽悠飘动的窗帘下角,专注地让呼吸随风声起伏,专注地压制泛滥泪意——泪可排酒,酒醉稍退,她便立刻察觉自己失态,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疯癫。

怎么会笑着笑着就哭了呢?本来笑得好好的……

所幸经年累月练就的自制力给她的情绪装了一条质量上佳的拉链,在她弄清原因后,泪水并没有顺理成章地翻滚成潮,反而是一滴一滴的被她仔细收回了心里去。

她看着窗帘,听见自己这样说:“汪顾,对不起。”

可她搞不清自己为何道歉。

是为了适才企图用汪顾满足自己性欲的事吗?她自认没那么善良。

那是为了之前那句不近人情的嘲笑之语?她认为那是事实。

还是……其他什么?

师烨裳的脑袋前所未有地乱成了一锅浆糊,她恍然发现自己一旦开始思考与汪顾之间的纠葛,惯来明晰的思绪就会变得混沌无比,令她像是得了精神分裂症般痛苦,且无医。

“没关系。”汪顾亲亲她泪湿的脸颊,猫儿一样舔去上面残存的泪水,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想再去撩拨师烨裳,所以她拉过被子,密密地盖住两人的身体,以此表明态度:“我可以等。因为如果换我是你,我一定比你更纠结。不仅仅是酒后。八成连班都上不了,只能天天蹲在家里哭。”

岂料师烨裳听完这些深情而认真的话,竟是扬眉一笑,这回真是笑得露水不沾,笑得风轻云淡了,“汪顾,你这么照顾我的情绪,害我都不好意思用你了。”

汪顾就着灯光看师烨裳那双哭得发红的眼睛,愣头愣脑地半问半答:“什么?我随时等你差遣,你只管用吧。”

师烨裳揉揉眼睛,环手搂住汪顾的脖颈,抽抽鼻子,暧昧道:“还是那句话,我们做点什么吧。”为防汪顾犹豫、疑虑、误会,她不得不尽量客观地解释原因,“没错,原则上我应该信守承诺,等到六月底七月初再勾引你,可现在我想我们既然迟早要做,不如就省去那些老套的契机和死板的计划,直入主题吧。老实说,我的身体需要性爱,忍无可忍,而与你做爱是我最好的选择,你就当是为我排忧解难,把你的手,和体力,借我用一用吧。”

这大概是全天下最赤裸的勾引了……汪顾半痴呆地想。虽然她知道师烨裳那脑袋的构造与普通人不同,可打死她也想不到师烨裳所谓的“勾引”居然会直白到这种空前绝后、匪夷所思、丧尽天良的地步,一时之间,那些在她脑中排演了无数次的“完美应对勾引”方案泯灭成灰,她整个人就那么瞠目结舌地愣那里,真真是半点儿贼心也掏不出来了。

等好几分钟过去,她才战战兢兢地结巴道:“师、师、师烨裳,幸好我、我是LES,我要是、是个男人,肯肯肯、肯定被你弄得阳痿,往后只能天天、天天去看小广告上的退休老军医。”

哭过一场,师烨裳轻松得像换了一个人。她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右手顺着汪顾的脊背不紧不慢地往下滑,一直滑到系在汪顾腰间的浴袍绳结处,明目张胆地扯散了它,“老军医都如你所愿,阉狗去了,没时间,还是我给你治吧。”说着,她将手探进汪顾敞开的门襟中,顺着汪顾均匀紧实的腰侧曲线,慢慢抚上汪顾的后腰槽,并逐渐向下,待得碰到尾椎,只轻轻按一按,却不停留,而是又不疾不徐地沿着脊梁骨的走向,返回肩胛处……果然,两个来回而已,汪顾就被治愈了,彻底治愈了——她非但恢复了贼心,贼胆儿也肥了不少。

“我死都想不到我们之间第一次会是这样的一个开始。”汪顾起身,褪去碍事的浴袍,再俯低时,她的手已不再规矩,在温暖被窝里,轻轻盖上师烨裳柔软的胸部,一膝卡入师烨裳虚虚并拢的双腿间,一膝压住被角,免得一会儿动作太大,把被子弄下床去,“你要是去当言情小说的主角,读者都得吐血三千毫升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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