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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72)

“得,那刚好就你来扶我吧,我对男性气息很头疼,闻见就想吐,底下那些都跟熊一样,半个斯文的都没有。”与端竹心疼林森柏一样,林森柏疼爱端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端竹鲜少跟她提要求,可只要端竹要求,她就尽量满足。更何况端竹的口气中有那么一丝不可劝服的意味,显然,就算她不让她去,她也一定有办法去到的。

九点十二分,林森柏一行五辆大越野顺次停到咪宝家楼下,林森柏爬不得楼,便差人上去敲门传话,同时一辆H2,四辆JEEP尽数亮起车顶的狩猎灯,将灯光集中到咪宝房间窗户所在之处——咪宝家是钱五行所在单位建的老房子,五层封顶,她在三层,这个距离,狩猎灯的光束还是比较集中的,就算房间拉着窗帘不开灯也能被照得像白天一样亮,只要咪宝在屋里,就一定能看见。

不多时,窗边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就那么站立着,不动,也不喊,林森柏却一眼认出了那是咪宝。“我操。”她咬牙切齿地骂。端竹这会儿也不阻止人说脏话了,只是专心致志地扶着她,静静等待听着对讲机里信人的回报,“林董,上面有人在家,但不肯开门!还说如果我们硬来就报警!”

此时车队周围已经站了许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林森柏不管,自顾气急败坏地冲对讲机吼:“里面还软禁着个大活人她敢报个屁警!把门给砸了!无论如何也要把钱隶筠弄出来!”

“等一下,林小姐,这样砸门日后会惹官司,”端竹按住林森柏的手,低声道:“我刚已经报了警,最多三分钟警察就到,勒令放人的事让他们去办,比较不麻烦。”

林森柏静了几秒,眼珠子在眼眶里咕噜转了一圈,立刻收回刚才的指令,并让上面的人全部撤下来。“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叹一口气,她捂着额头,身子慢慢靠上了身后的车门,“警察那边可控吗?要是不可控也麻烦,真抓起人来你咪宝阿姨又该不忍心了。这种东西不好打点,至少周旋到半夜。”

端竹担心林森柏站累了要伤腿,于是拉开另一扇车门扶林森柏坐上去等,“可控的。正局副局全是老爷爷门生的门生,郝君裔不管惹多大事都是他们出面处理,一会儿带队来的应该是副局,说了是楼上肯放人就既往不咎,不肯放人就抓回局里‘了解情况’。”

说话间,一列警车浩浩荡荡唧唧歪歪地闪着警灯抵达“案发现场”。小小单位宿舍楼群的院落本就只有五六个篮球场那么大,院内之前还停了一些车,此刻加上林森柏的五辆大越野,警察的四辆帕萨特,一时之下简直挤得连站人的地方都没有。

林森柏这一天过得像云霄飞车,眼前见到警察来了就不自觉地松出一口气,人也像是瘫了一般半身在内半身在外地坐在车门边,脑袋耷拉在座椅靠背上,时不时地举瓶子喝水,满头满脸都是虚汗。

警察在来之前似乎已有部署,车一停下警员便纷纷开门落地冲上楼去,一个中年警官无所事事地背着握着对讲的手在车子间踱步,偶尔还童趣十足地踢一踢石子。林森柏怕把咪宝晒黑了,警察一上楼便让人关掉大灯。

“罗局罗局,这边已经放人。我们正在对犯罪现场拍照取证,门和窗上都有锁。受害人精神状态良好,已经被护送出去……”

……

一场出柜风波总算过去,本来平淡的日子,理应再次归于平淡,可是这夜,三人精疲力尽地回到家,停下车,打开院门,却见平时阴阴森森的院子里,影影绰绰的榕树下,默默然出现了一团黑影,或者说,一个不速之客。

咪宝眯起眼睛瞧,发现不速之客正蹲在地上玩乌龟,似乎很忙,很没时间抬头,听见车响门响,也只是淡淡地对着乌龟问了一句:“咪宝,节哀。你放五天假,休息一下吧。”

264 饭桌上的权经

师烨裳从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林森柏晓得这一点,也就不跟她寒暄了。

在大铁门边按开院子里的路灯,让端竹陪咪宝回房,自己则一瘸一拐地走到师烨裳面前,躬下身,解救完两只已经被翻了壳的乌龟,噗通一声在一旁的藤制摇篮里坐下,随即摸着屁股上蛰蛰作疼的瘀伤,扬手反指着屋门的方向,“哈尼,深夜到访,无以为待,你想喝什么自己拿,顺便替伤员倒杯水呗。对了,你有钥匙的,怎么不进去等?”

“热,一进你客厅又冷死人,本来房子就空旷还搞那么大的冷气帘,你这种人也就是咪宝受得了。”师烨裳掉头离开,步上高耸在夏夜里的阶梯,一边走,一边在裤兜里掏钥匙,掏出来便是层迭有序的一大串,串底吊着汪顾送的一只黄白双色金小鸟。师烨裳走到灯光处它就变得璀璨耀人,师烨裳走到阴暗处它就悄无声息地隐去,开门后,它没随长长的钥匙串回到裤兜里,而是晃晃荡荡地吊在裤兜外,在师烨裳去往厨房的一路上不停撞上藏青色的丝雕花软绸布。

虽然轻轻重重伤了一身,林森柏却并不会因此厌倦生活。凡是美丽而稀有的东西,她都能看在眼里。曾经,师烨裳的背影是她最最迷恋的事物,这会儿再看到,竟发现它比印象中的更板直些,也更轻松些了。

本来就轻飘飘的,这会儿倒像真要成仙了……林森柏对月兴叹,左手自不自觉地就去探摸已经被夹板夹得几近麻木的小腿。死痞子,又骗我,说不会疼原来是会变麻……

师烨裳端着一套茶具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林森柏正在解她腿上的绷带,解不开就俯身去摸倒插身旁在草坪上的园艺剪刀。只见她两手分握剪柄,两臂一合,咔嚓一声下去,几乎连夹板都要被剪断。师烨裳不把自己当回事,自然也不会过分关注别人,林森柏要剪,她明明看见了,却不加阻拦。施施然路过林森柏,将茶具一一摆上石桌,等茶沏好的几十秒里她也不知是在对谁说:“你们的事可把席之沐吓死了。我跟汪顾在餐厅吃饭呢,她一见我们就说你今天挨打了,缝针、断骨头,大概还要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侏罗纪公园都演完了你才来,没戏看啦。”林森柏解完绷带,丢掉夹板,把裤腿放下,在摇篮上由慢及快地摇晃起她那麻木冰凉的小腿,“汪小姐呢?没和你一起过来?”

师烨裳撑着下巴道:“她还要回公司研究怎么对付我,今晚估计就睡那边了。”一时茶泡好,她往一只杯子边丢冰块边倒热茶,凑得凉凉一杯,一手递给林森柏,一手又往自己杯子里倒茶——效率一贯高得令人觉得全无必要,“借你网络用一下,帮我查查金狮的安保部长哪儿去了,我直觉他要坏事。月底开庭,我希望他把责任担下来。”

这不是一个有钱就能只手遮天的年代,两股势力交汇之处最多只能动态平衡。师烨裳自然也有自己的网络,但她长年被人放在手心捧着,难得有用武之地的人际网络难免缺乏坚固和严密,远远不及小奸商的四通八达,面面俱到。当然,她也知道这种事找自己的顶头上司是最好的选择,可文旧颜“捞人”是决不会管死管活的,如果说林森柏下发的名单叫通缉令,那么她下发的名单就只能叫追杀令,所以凡事能不找她,还是不要找她为妙,省得张蕴兮在天堂里还要天天被人追着喊“还我命来”。

“你们有资料的啊,找他家人一抄不就抄出来了吗?”林森柏喝一口铁观音撞冰,舒服地做了个深呼吸,“不过你心慈手软,让你做你也做不出来。得,还是我去办吧。可先说好,钱隶筠的假,你说五天就得给足五天,加双休日,刚好一个礼拜,一天也不准少,不然我跟你拼命。”

师烨裳摇头轻笑,坐在藤椅间,自在地将脚搭上石桌,“要不是连他家人都消失了,我还会来找你个奸商帮忙?咪宝现在是亲丧,丧假合同上写着三天就得给三天,剩两天是我友情附送的缓冲假,加双休日刚好过头七,你以为就你心疼她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找你要人呢,要不谁赔我个总经理来?”林森柏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摸摸自己额顶,又摸摸自己伤腿,仿佛要将喜讯告诉它们。

树上的知了有一阵没一阵地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松散的前半夜很快过去,更松散的后半夜来临之前师烨裳打着哈欠起身要告辞,林森柏哎哎叫住她,“扶我上去啊!你个死没良心的!”

师烨裳知道她这回伤得重,也就不像以往那样跟她拿乔,走到她面前,将身子一低,懒洋洋道:“我不会扶人,扶我那身强体健的老爸都几次扶得他要摔,还是架着你吧,伤残人士。”林森柏心想该会的你不会不该会的你全会,手臂却乖乖搭上师烨裳的肩,一路喊着纤夫号子给师烨裳鼓劲儿,气得师烨裳在心中无数次将她推下楼去。

隔天,也就是六月七日,高考按时开始。

端竹知道钱林二人前夜折腾惨了这会儿睡得正酣,临出门,干脆也不捎声打招呼,只在主卧门上贴了张便签,告诉两人她“已出门,放心”,谁知下到客厅,却发现大门上也贴了张便签,上书“钥匙在车库里,自己挑车,别迟到。路上买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当早餐,祝你考运昌盛。”署名,林,钱。端竹笑了,掏出裤兜里的圆珠笔,在便签上接着写:语文满分一百五。祝你们睡到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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