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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71)

林森柏呵呵笑,也不想反驳些什么了——一家人有一家人的处事态度,难得郝家全家上下对事情都是一个态度,她又何必去拆人家的台?再说,眼下她自己也觉得在这件事上做得有些妇人之仁了,端竹如果能够坚定地以法律作为底线,那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日后不会受欺负。

两人一坐一站地聊了一会儿咪宝的事,端竹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走进浴室,没多久就拧了几块湿毛巾出来,搬过脚凳,她架起林森柏的胳膊,一点一点擦掉她手掌和小臂上的尘渍,期间林森柏要自己擦她也不让,只是默默无语地擦着,一块毛巾脏了,就换另一块毛巾,等它们都脏了,她便将它们重新投洗,来来去去,孜孜不倦,短短二十分钟她便将林森柏从头到脚,只要是露在衣服外的地方通通干洗了一遍,末了还取来林森柏的睡袍,小心地把林森柏脱得只剩内衣裤,再小心地替林森柏换上睡袍,系好睡袍腰带,扶着林森柏到床间躺好。

“你这活儿干得也太溜了,”林森柏窝在被子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简直是童养媳才能干出的好把式。”转念一想,COW,端竹要是和郝君裔成了,那可不是童养媳嘛!几岁来着?十五?十六?唉,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被收了房……都怪这万恶的旧社会!

端竹倒是很不以为意,这活儿她干得就是好,颇能算得一技之长,而至于这一技之长是怎么养成的,日后再提,反正是和郝君裔那懒鬼脱不了干系。“林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吧,有事就叫我,我反正也没在看书。”林森柏说好。收拾好毛巾和林森柏的脏衣服,端竹便上了楼去。只是一进房间,她立刻拿起书桌上的电话,把林森柏挨打的事跟郝君裔全说了。

林森柏与郝君裔不和,但郝君裔并没有与林森柏不和,她从来都把林森柏当小孩子看,惊闻林森柏也有这一天,身在首都的她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可同是天涯挨打人,郝君裔也对林森柏表现出深深的理解——让你顽皮,这下出事了吧?大筠你都敢惹,不挨揍才叫见鬼。

“郝君裔,你别光笑,快打个电话给罗局长,知会一声,我怕今后还有这样的事要发生。”

“林森柏还用得着警察?你也太小看她了吧。”郝君裔打个哈欠,丢掉手里的党务报告,条件反射地想让端竹给她冲杯茶来,却在下一秒无奈地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只好顺手摸来一支烟,喀吧点燃,“她的私人雇佣军都成规模了,现在放眼整个B城,除了城管,就属她最横,警察都不敢招她。”

“郝君裔,你又抽烟。”端竹知道自己离得远,管不着,可有可无地说完这一句便又将话题引回了林森柏身上,“林小姐要是忍心对咪宝阿姨的亲人动手,她今天也就不会挨打了。她手臂和肩膀的瘀伤全都密密叠在一处,应该是打不还手才会这样。我刚才也跟她说过报警的事,可她兴趣不大。我想必要的时候让警察强行介入会好一些,这样林小姐和咪宝阿姨都不会太为难。”

“得,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一会儿就给罗局打电话。”郝君裔吐了口长长的烟柱,笑道:“不过啊,端竹,你为啥那么关心林森柏啊?看起来比关心我还多呢。”

端竹关心林森柏是有年头的事了,刚才一见林森柏头和腿上的重伤她心里就疼得像被牛角给顶了又顶,若非事关咪宝,必须办得有商有量,她老早就一个电话打给郝耘摹了,何必因为这事儿再往郝君裔伤处踩一脚呢?

“林小姐是我的初恋情人,行了吧?这答案你满意吗?”端竹没好气道。

郝君裔在那头顿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直笑了快有半分钟才歇下气儿来,“挺好,挺好,这关系很复杂,我很喜欢。”

263 人民内部矛盾,警力解决

其实在端竹离开后,林森柏并没有安心睡去。她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挂钟,实在是担忧咪宝不知该如何面对她那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兄母。

就这么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折腾了两个来小时,七点半不到她便从床上爬起来,握着手机坐到绵软厚实的单人沙发里,将腿搬上脚凳,打开电视,一面听着新闻端详自己被固定在夹板间的小腿,一面心烦意乱地等待咪宝的电话。

整八点时,电视里的节目由广告转为热播韩剧,林森柏一听那韩剧独有的调调就敏感地皱起眉,一皱眉额顶的伤就疼得她直想泪垂三尺,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嘴里不由自主地恨恨骂:“什么破台,台标跟个芒果一样。那么喜欢播韩剧育脑残,干脆叫SBS’SB台算了,复数,还所有格,多神气。”一时转了台,人家又在放张纪中版射雕,面对王亚鹏先生那张死鱼脸,她越看越心烦,越看越暴躁,毕竟是同胞,她想骂又不知道该骂些什么好,只得关掉电视,抬起头去看挂钟,八点零五了。

一、二、三……林森柏被剥夺了做人类烦躁时本能动作的权利,既不能来回踱步,又不能揉搓额头,唯有肌肉紧张地坐在沙发上,努力沉下心来数秒。一九七、一九八……一三八八、一三八九……早先只决心数到一千五的林森柏最终是数到了一千六,这一千六便意味着八点半过去了,大大地过去了,而咪宝还没打电话回来。

难道是忘了?不可能。林森柏知道咪宝心里时时都装着她,无论再忙再累再痛苦,她也不会把她特意交代的事情给忘了。又或者是手机没电了?也不可能。中午林森柏明明是从线充上拔下手机来接的李孝培电话。没带手机?那更不会了。这年头谁没有手机,随便找路人借个电话打回来对咪宝这种美女来说压根不费吹灰之力……林森柏不想再替咪宝找理由了,既然咪宝没给她打,那她就给咪宝打。为了咪宝的安全,她管她是在哭丧还是在填土呢?死人永远比活人可敬,但死人永远没有活人重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林森柏脑子里一下就炸开了,预想中的几十种可能像急于露脸的群众演员,一窝蜂地堵到镜头前,搔首弄姿,模样却是品种齐全的丑。犹豫不是林森柏的特长,给守在楼下的精英头子打了电话,她一蹦一跳地“走”进衣帽间,从裤格里挑出一条布料轻软款式宽松的黑色工装裤,褪去睡袍,坐在皮椅上穿好,再抬手摘一件料子扎实的长袖衬衫,起身,边往外蹦边扣扣子,临到门边,她突然意识到暂时还不能确定自己想的对是不对,于是又扶着门把,给席之沐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席之沐大概已经身处会馆,背景音略显嘈杂,她说因为是土葬,加之天气炎热,负责丧葬事宜的人说如果没有旁的亲戚要来吊唁,就最好立刻入土。这几年查土葬查得严,徐延卿怕拖的时间长了怕要被盯上,所以一谈妥价钱,便让丧礼店的人上楼领尸了。人是盖着白布被小卡车拉到对面店子里的,化妆更衣花了半小时,五点整盖棺,大筠在店子内的小灵堂里摔了罐子,纸钱纸人什么的都是一统推进焚化炉里烧,几个亲戚赶来致哀,咪宝在路边的烟酒专卖店买了瓶五粮液权当解丧酒,整个葬前的部分,到五点半就全部完成了,办丧葬的老板一个劲儿催他们快快快,不然会赶上交运高峰期可能有交警临检,所以大约五点四十棺材就上车了。丧礼店卖给徐延卿的墓地不算很远,在近郊,地点也不错,背山面水,他们去到那里时墓坑都挖好了,不过因时间仓促,墓碑没来得及准备,说是头七之前一定立起来。

林森柏没那功夫去感叹现在丧葬业的发达,她只想知道咪宝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手机关机,于是单刀直入地询问席之沐是在哪儿,什么时候跟咪宝分开的。席之沐可以了解她急迫的心情,随即长话短说地告诉林森柏她大约是七点三十五回到会馆的,掐时间应该是七点十分就离开了咪宝家。

这下林森柏可算晓得自己到底有多聪明了——她猜的虽不能说是分毫不差,却也是八九不离十。她知道徐延卿和大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货,早在下午于电梯门口分开时她就觉得咪宝一旦进了家门便很可能会出不来。可审时度势,她又不能不让咪宝去操持钱五行的葬礼,更不能不让咪宝回家,所以她只能心存侥幸地认为徐延卿不会干出“软禁”那么蠢的事,毕竟咪宝是个大人,关得了一时,关不了一世……林森柏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活得还不如端竹通透,连自己最宝贵的人都没有能力保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胁迫,被阻拦,甚至被软禁。奶奶个熊!这是何其狗血的人生啊!关键是还得他妈狗血到哪年哪月去啊?

林森柏“呼”地拉开房门,发现端竹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林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知道我要干啥去?”林森柏疑惑地问。

端竹先摇头,后又点头,“我不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但应该是咪宝阿姨的事,否则你不会那么晚了还带伤出门。”相比喜怒无常瞬息百变的郝君裔,林森柏还算是个很容易被看出心思的人。几乎所有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生命里现在只剩下两件事:钱和咪宝。排名不分先后。时近夜里九点,肯定不是因为公务,所以只可能是因为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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