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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310)

林森柏在她絮叨的过程中结束了与咪宝的通话,一双桃花眼若有所思地眯起,定定盯着茶几上的糖果盘,表情虽不是恐惧,却也难为镇定,“钱隶筠在郊区挑食材,赶回来至少需要半小时。她和你想的一样,快穿鞋,咱这就走,不然怕要来不及。”

299 英雄救美

世间事,正是怕什么来什么,越怕越来,能多坏就多坏。

林森柏刚说“怕来不及”,转眼,果然来不及。

车子刚出坡道,乌压压的一片毛贼就把庞大车身围了个严实,何宗蘅见得如此阵仗,只坐在副驾位置上发呆,不言语,也不眨眼,大有要当场昏厥的趋势。林森柏瞧她德行也就不指望她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了。怎么说也是姨,林森柏自认绝非贪生怕死之辈,眼下水泄不通,车开不动,她唯有亲自下车疏导。何宗蘅怕则怕矣,却还要多此一举地担心林森柏安危,在林森柏即将开启车门时,她一把攥住林森柏的手臂,千叮咛万嘱咐林森柏要注意安全。林森柏腹中诽议“还不是你害”的云云,口中却是只有一个嗯字——林老板要风度,场面越大越像帝王攻,私底虽屡有挠头跳脚之举,但她从不在外人面前露怯,打死也不!嗯,打个半死另当别论。

“要个九十万的小债而已,有游行示威的必要吗?”她推开车门,人群纷纷靠后。她合起车门,人圈重新回拢。厌烦地捂住鼻子,她掸灰似地让示威群众离她远些。来者许是避惮她身份,又或者避惮咪宝身份,再或者抱着一颗求财不求命的赤诚之心,总之她一赶,他们就乖乖地向后撤去,期间一名示威者想打喷嚏,还意思意思地做了个手掩口前的卫生动作。站在现阶段群众运动的素质高度上看,这是多么难得,此举说明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有了长足进展,亦说明城乡二元格局已得到实质改善。只可惜林森柏不管这些,在她眼中,农村那是遍地黄金,她不让人扶持,没申请政府资助就很不错了,还指望她去改善什么格局?谢谢。没那二元格局,没那剪刀差,没那农业哺育工业,他们地产商都得透透地死一遍去。发财?鬼扯。“听说你们要砸我家?好家伙,还要不要喷红漆?要不要泼汽油?要不要发追杀令?做就做全套嘛,留点儿证据,我也好料理后事。”林森柏两手插兜,面无表情,口气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发起痞来——也不想想她是干什么出身的呢?

来人闻言,蠢蠢欲动,看样子极不愿与她做口舌之争,然而这冤有头债有主,一来不是林森柏欠的债,再来林森柏又是咪宝的关系户,倘若二话不说地动起粗来,则在场一票人约等于自绝于人民,如此,为首几位纷纷从人堆中挤出来,一时叉腰的叉腰,抱胸的抱胸,接茬开腔:自贬自谦者有,妄言威胁者有,诉清利益者有……林森柏听得头昏脑胀,到了,她只皱着眉头答了一句话:“九十万现金我暂时没有,你们就说到底想怎么办吧?就这么围着?还是让我去把钱取出来交给你们?”

“林老板晓得,我们是靠钱吃饭的行当,一天没有钱,我们就得关张一天。”某个油头大胖子抖腿道:“何女士一欠就是近千万,就算有她护照做抵押,我们也一分钱便宜占不到。护照又不能卖!林老板总得体谅我们的难处,别让我们好心好意借出钱去,到头连一个子儿也收不回来。您的房子是阔大,卖肯定能卖出上千万,可对我们来说,您二位一走,我们又没有房产证,就算把它拆了卖砖卖瓦也补不回欠款的零头。”胖子拍拍肚子,打个饱嗝,充满油腥味和酒精味的难闻气体顿时四散开去,“所以我们的意思是,您让人马上把钱送来,或者您走,留下何女士做质押,我们要钱,不是要命,她一个老太太,我们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林森柏仰头看天,对玉皇大帝挤眉弄眼地做出许多奇妙表情。何宗蘅坐在全封闭的车厢里,连外面对话都听得模模糊糊,再从侧窗里见到林森柏这般举动,她更是不知所措,根据她膝盖上握紧的拳头判断,她似乎有要跳下车来大喊“要杀要剐随你们”的准备。

过去好半天,林森柏终于不盯着玉皇大帝的菊花看了,背起手来前后摇晃几下身子,她左右为难地对胖子说:“今天是公众假日,我只能活动个人户头里的钱。可我不去银行,谁能把我的钱取出来?何况还是近百万的现金。”

胖子哈哈讪笑,梗着脖子放声道:“这不就对了?所以说,您还是以何女士为质押,亲自跑一趟吧。我们在您家门口等着,保证不动您一草一木!”

林森柏无奈瘪嘴,后退两步打开车门,低声朝何宗蘅交代几句,关门,等何宗蘅依言落下中控车锁,她便调头走进车库里。不多时,一辆短小的黑色法拉利探身而出,错过堵在坡口的H2,压着微黄草坪驶上主路,转瞬不见踪影。何宗蘅捏着一手心冷汗,独自面对钢化玻璃和防弹钢板之外的洋洋百来号人,心中只盼林森柏快去快回——休言悍马安全,榴弹炮都打不翻,这么多人,一人搭把手,别说一辆几乎空载的悍马,就是一辆满载的油罐车都能给你掀翻咯!

“阿弥陀佛,要是这一劫能平安渡过,我可再不举债来玩儿了。”何宗蘅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闭合的掌缝喃喃,“阿乖是个好孩子,求老天爷保佑她别出事儿。今后我不挑拨她俩关系了,惹得阿乖吃不下睡不着,身体迟早要坏的……”

五分钟后,林森柏行至一间隐蔽居深的中式老茶馆,停车落地,门都来不及关,抬脚就往旁边一辆轿车的前右轮毂踹去,车子自带的警报功能启动车内喇叭,哔哔声登时响彻云霄。原木风门背后的车主眼看她一举一动,却知道惹不起她,只好扶额苦笑。

“还好意思笑!”林森柏大喝一声,身手矫健地跃过低矮的装饰篱笆,一屁股坐到被踹车辆车主面前,端起桌上茶壶,大嘴含着小嘴,咕噜咕噜就是一通牛饮,“妈呀,这什么茶,人参味儿!换茶换茶!”汩汩喝空,她发狠似地将茶壶掼向红木圆几,咣当,没碎。

对面人取过茶壶,气定神闲地扬手招来服务员,任凭林森柏百般抗议,说不换茶就不换茶,只加水。“最近咱俩都辛苦,喝点参茶补一补。”那人俯前稍许,爪子越过圆几,摸摸林森柏的头,一勾嘴角,覆着水晶唇膏的薄唇一闪一闪亮晶晶。

林森柏咬牙忍耐,努力不让自己一巴掌扇过去,“钱隶筠,我有一个姨和一个妈就足够了,你少来充大!”没错,在这般艰苦卓绝的环境下仍能气定神闲的也就只有咪宝了,师烨裳都不成,林森柏若敢这样对待师烨裳,师烨裳非得一甩衣袖,现了真身不可。哀哉,十八铜人都降不住千年受妖。

“乖乖,谁喂你吃枪药啦?准备上山打虎啊?你头顶上的呆毛可又竖起来了,不让我摸,那你自己按下去。”咪宝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边径自斟茶入杯,貌似无关紧要,实则抿嘴偷笑。

林森柏这辈子最恨别人瞒着她做有关于她的事,每遇此境,她必要暴跳如雷一番以表她强烈愤懑,可是不知为什么,对着咪宝,她就是闹不起来。咪宝说是因为自己哄得及时,把她的小火苗都扼杀在了襁褓中,她先一想,觉得挺对,可后又发觉咪宝这根本是变着法子骂她蛮不讲理!“呆呆呆,呆个头!赶紧说你要怎么办!我姨不是东西,你也别跟我装大瓣儿蒜,一百来人在院子口堵着,你吓唬谁呐?!”林森柏按着头顶,低低怒吼,倒也吼出了几分声嘶力竭的效果。咪宝慢慢抬起头,也不说话,就这么色迷迷地看着她,她骂得过瘾,一时失察,嘴快地把心里话都抖落了出来,“我不就昨晚把你眼睛蒙了一会儿,手腕捆了一会儿,撩完晾了一会儿,你至于的么?!万一家里真被砸了,晚上咱可到哪儿睡去呀?”

“反正一举两得,我何乐而不为呢?要不您老教教我,怎么能让叮零糠啷夫人意识到我的存在其实还是有意义的?总不能让她观摩你蒙我眼,捆我手,撩完我又晾我咸鱼吧?虽然咱俩和谐,可也不带那么样气人的,特别是气一位更年末期的中国妇女,容易气出毛病来。”咪宝损人历来留有余地,特别眼下说的是林森柏的姨,她就更不好口无遮拦地火力全开。只是她这几天受够了何宗蘅的气,再不损几句解解嘴痒,她可就有装X的嫌疑了——凡人都有些真性情,她既然勇于承认自己算计何宗蘅,就决不想因为装X而被雷劈,至于装纯……还是算了,昨晚没被轮够么?

林森柏听完咪宝的话,样子还是有些气鼓鼓的,两只桃花眼盯着咪宝,口气不善道:“别跟我兜圈子,快说你想怎么办?把姨丢在那里,一会儿她该给我妈打电话了。”

咪宝吹凉杯子里的茶,又从手袋里掏出个五颜六色的小塑料方桶,把它与茶杯一并推到林森柏面前,“我现在慢慢开回去,中状元、救大嫂、时间刚刚好。你呢,在这里喝完这壶茶,然后去取钱。九十万,别多别少。我假模假式地把人杀住,上车安慰安慰她。你负责把钱还上,人家答应我过来演戏的条件就是先还人家百分之十周转。这样,咱就两边一样讨好了。家里的橡皮糖快没了,我又买了三盒,这盒是新口味,你先尝尝,好吃再多买,但先说好,不准一气儿吃光,你要一把年纪还闹蛀牙人家不说我勾引幼齿也会说我勾引龋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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