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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38)

大熊是张蕴兮送给师烨裳的唯一一只还活着的宠物,师烨裳对它,宝贝得就像对孩子。

“喂了,它还对我说,排骨吃腻了,明天想吃猪肝。”席之沐抬头看师烨裳,等着听她说出那句一定会说的话。

果然,师烨裳醉意迷离地笑着朝狗窝方向瞥一眼,继续往楼上走,“大熊恨死你了…”

席之沐只想看到她的笑容,只想听她傻傻笑着说完的前半句,所以在她转身后,“了”字说完时,席之沐早有准备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全当她后面没说任何话,没叫出任何人的名字。

临近凌晨,又要下雨,屋外轰轰一阵电闪雷鸣,师烨裳立刻从浴缸中跨出,随手抓起衣架上的浴衣裹在身上急匆匆跑下楼去。席之沐晓得她要做什么,只替她把浴缸里的水放干,将浴室稍作整理,然后从床底拉出个大大的藤编矮篮,铺上两层地巾,坐在床边等她回来。几分钟后,门开了,先进门的不是师烨裳,而是那只被雷声吓得哆哆嗦嗦的边境牧羊犬。

“胆小鬼,你又被吓死了?”席之沐弯下身,搂过窝在自己脚边的大狗,亲昵地拍了拍它的头,在它下巴和脖子上挠痒痒,好一会儿后才将它抱到篮子里躺好,“乖乖睡觉,晚上要尿尿就叫醒我。”此时,师烨裳已窝在被间,借着酒精的后力睡熟了。

38——狼——

烈日炎炎的夏天很快过去,跨过短暂的秋日,便到了寒风呼啸的冬季。

汪顾在繁乱的工作中一头要应付师烨裳随时窜起的火苗,一头又要应付姜昕针尖对麦芒的敌视情绪,忙得像颗陀螺,最令她垂涎的几个秋季时装发布会也没看成,青春尽在被伪装成讨论的争吵里荒度,关于攻受的纠结就更别提了,她只万分庆幸自己是个受,可以任性撒泼,完全不用管攻君是以什么样的耐性在承受自己的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自从那两次极其偶尔的酒醉后,汪顾便发誓不再与师烨裳同席,就算同席,也不再喝酒,省得自己又做出什么有失受德的事来丢人现眼,但师烨裳在那之后一样忙得连个人影也见不着,考勤机前没有了那个打太极的身影,汪顾虽将指纹按得无比顺畅,却还是迟到了几次,因为夜里总梦到一个不该梦到的人,总梦到一个不该梦到的吻。

是挂念吗?汪顾说不好,或者是不肯好好说,反正那人就有能耐在有限的见面时间中令她恨得牙根痒痒,可也有能耐可以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撩得她心神不宁。凡事想得开的汪顾,当然不会任由自己迷失在这种中邪般的情绪里,老情人难解百般愁,换一个,用新鲜感冲冲,可能淡了就好。

圣诞之前,汪顾这种崇洋媚外的人免不了要拉个人逛个街,不为别的,只是一种形式,说白了,是为表达对众商家大幅折扣的感谢。她的新情人是脑外科医生,一年四季,手术一台接一台,但为了汪顾,还是请出寥寥无几的年假,陪着逛遍这城市里几乎所有大型百货。

平安夜前夜,适逢星期五,晚间雪花不飘,北风不吹,满街火树银花,灯红酒绿。

新情人揭头盖骨接神经接血管接惯了,耐心大大地有,无论汪顾怎么逛,她还是将外套搭在手上笑盈盈地陪着。

“你说,明天的舞会,我穿什么好?”汪顾挽在新情人曲起的臂间,懒洋洋问。

百文一年一度的圣诞舞会今年突然宣布与霍氏同办,由于人数众多,会场不仅涉及文霍两家主宅,同时还有师烨裳的会馆和一个风头正劲的夜总会,与会者凭员工名牌或工作名片各择所爱,田园派去文家,复古派去霍家,奢华派去会馆,骚辣派去夜总会,一天一夜竭尽体能的派对中,不怕你找不到好玩的,只怕你还没玩够就体力透支了,所以最近几天,汪顾的许多同事积极投身于健身事业,一是为了在舞会当天撑起得意的衣裳,二是为了玩得尽兴,不要因为过分激动晕倒在众人面前。

“你穿什么都漂亮,”新情人笑着回答,随即指向路边一家新开的泰国餐馆,问汪顾:“要不要进去尝尝?”

汪顾虽然对答话不满意,却也没什么可埋怨的,不能提供专业意见不是新情人的错,谁让她就挑了这么个每天跟白大褂打交道的人呢?你总不能要求医院的白大褂也春夏秋冬四季不断推陈出新吧?

“泰国菜…也不错,吃吃。”

新情人就是喜欢汪顾这种随景随意的性格,心悦之时,在汪顾长过肩胛的深棕色头发间印上一吻,大庭广众之下,汪顾臊得赶紧别过头去。走过餐馆门廊时,汪顾又看见那辆曾经端详过的四圈TT,后视镜下挂着的一个水晶小香水罐还是那么耀眼夺目,也不知里面盛的是什么香味。

新情人知道她喜欢看名车,趁她视线揪住四圈不放的时候对入口处的迎宾交代:“两位,座位靠里些最好。”

汪顾不喜欢任何中岛的座位,认为无依无靠的地方不足以安心,但也不喜欢靠窗的座位,太容易被人看到总是不好的,她已经过了那种希望向全世界炫耀甜蜜恋情的年纪,就算新情人当堂献克拉钻,她要做的,肯定也是用力按下新情人的礼物,不让这种诡异的,大多只出现在商业煽情电影里的景象被人看见。

餐馆还在试营业阶段,门口挂出的几个招牌菜价签高得挺惊悚,所以真正掏钱进来吃饭的人并不多,最深处的角落里有一桌大概八九个人被店老板殷勤地服务着,凭汪顾多年来大吃四方的经验,一看就知道那伙个个衣着光鲜的人物不是自愿进来的,而是应邀尝菜的。

“看看,吃什么。”新情人微笑递过主菜牌,自己则去翻查酒水单。

汪顾真正想看的并不是菜单,而是酒水,泰国菜吃多了,除了一些只需让服务员推荐的本店特色菜,堂面必点的不外是蟹虾鱼翅冬阴功,毫无新意,反倒是有些泰国菜馆供应的泰国地产果酒更让汪顾感兴趣。她记得两年前在某家泰国菜馆里喝过一款用椰浆米浆和米酒调出的特色酒,柔滑的口感加清甜的味道,实在令人…嗯,没齿难忘。

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了,将摊开的菜单一合,伸手要与新情人换酒牌,“我随便,你把酒牌给我吧。”新情人抬眼看了她一下,轻笑着无奈摇头,将酒单给她,不忘叮嘱,“一会儿你还买东西呢,别喝太烈的。”新情人比汪顾大了六岁,三十快五的人,面皮还白净得像小姑娘,加上本来长得就文静,磨砂银蓝框的眼镜一戴,就更显出嫩来,汪顾拿自己与人家一比,都不知道谁才是那“二八”少女…

“一扎椰青姜奶酒,我就那么多,你呢?什么饮料?”汪顾点完酒便越过酒牌四处张望,先找安全出口标志,后找洗手间标志。

新情人拿了十几年手术刀非但没被磨出老茧,反倒越水润润柔滑滑的手在菜单上点几下,这个少盐,那个少辣地对服务员一通交代,害汪顾面向酒单的脸渐埋渐深——这才几天,人家已经把她的口味琢磨得一清二楚,而她呢?到现在连新情人喜欢喝什么样的饮料都不清楚。

“加一杯司令。就这么多,麻烦你催一下菜,我们赶时间。”新情人朝服务生亲切地一笑,汪顾看那服务生的耳根子登时烧得火红,心中不禁暗骂色鬼,接着瞥向新情人的眼神里都带了愤怒。

服务生离去后,汪顾醋醋地对新情人说:“今后你要再敢对着谁都那么水性杨花地笑,我立马休了你,说到做到。”

公事该硬就硬该软就软,那没办法,可私事上,她汪顾决不是个随便叫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说分手就像说你好,别说是真把她给惹了,就算昨天还好端端地吃饭上床,隔天早晨起床后被汪顾一句“你太黏,咱两不合适”给撇了的也大有人在。

新情人风闻汪顾说一不二的做派,合掌赔笑着连连应是。

汪顾也不是追打落水狗的货,见她答应了,便点着配送单备件转移话题道:“你是拿刀的,还敢喝酒?”虽然酗酒与喝酒不同,但外科特别是颅外科医生都不大喝酒,怕伤脑是一回事,怕因喝酒引起的手抖葬送了前途才是主刀医生的要害。由于历史原因,汪顾对医生这个职业情有独钟,心血来潮想玩制服诱惑时总会首选医生来受勾搭,前任,前前任,加上以前发生过奸情的医生们凑在一起,开个专业水平彪悍的私人医院富富有余,所以汪顾对医生的忌讳喜好趣味等了解得很是详尽,有一段甚至到了光听说话就能直觉反应出对方是内科还是外科医生的程度。

“今晚是要上你的床,又不是要上手术台,如果连让你累到半身不遂我都不会手抖,那喝一点酒,应该也不回有什么严重后果吧?”新情人边翻桌上的推荐牌,边若无其事地低声道,一番细声细气的黄话说得脸不变色心不跳,令汪顾突然想到“医生是站在天使身旁的魔鬼”这句毛片箴言。

身为受,汪顾很有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如果说了,会有什么后果的觉悟,即便自己肚子里的黄话要是都倒出来,肯定能把对面的攻君羞得钻桌子底下去,但对受来说,刺激攻君的结局无疑是悲惨的,于是汪顾并不打算这么干,用一句稍显别扭却不带怒气的“你给我闭嘴”混过去,她脑内又开始盘算明天穿什么衣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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