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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洞(91)

和她道别,心里不知道怎么变的沉重起来。不是因为赵景铭,而是我说了那句话之后,竟然有种想哭的欲望。

面前一对花甲老人相挟走过,老爷爷颤巍巍的帮穿着病号服的老奶奶整理衣襟,老奶奶笑得如同孩子一般,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花。

一定又是一段生离死别的故事,甜蜜而且残忍。

永夜又要来临,日复一日,而这个城市,爱情究竟有没有天长地久的归宿。

我给唐君然发信息,“我在医院,可不可以去你那里坐坐。”

他很快就回到,“我在办公室,上来吧。”

我推门进去,他正在整理资料,身边放着一大捧的雏菊,金黄色的,黄的瓣黄的蕊,星朵小花,一脸傲气,面含喜色,眉目间是掩不住的水灵啊。

我专注的看着这些可爱的花朵,唐君然跟我解释,“是中午一个病人出院送来的,小女孩很喜欢雏菊,给了我们一人一大捧。”

我笑起来,“很和谐的医患关系呀,我很喜欢这种雏菊的,雏菊还是黄色的好,灿烂、喧闹又不轻佻,一团和气。”

他转身给我冲蜂蜜茶,我索性就在他椅子上坐下,看他手边的病历,上面有他的字迹,中英文夹杂在一起,是关于感染性心内膜炎,从体征到诊断写的清清楚楚的。

我喜欢看他的字,刚劲中不失秀气,他习惯用了蓝黑的钢笔,淡淡的颜色,清晰平稳,但是不张扬。

正看的出神,冷不防手上触到一个温暖的东西,那杯蜂蜜茶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传来,我顽皮的一笑,“谢谢你,唐医生。”

一丝意外的笑意在他眼底闪现,“这是我第一次听你喊唐医生。”

我无所谓的笑笑,“我以为你都听腻了,每天护士、病人都这么喊你,唐医生这里,唐医生那里的,就像我爸爸那样。”

“不一样。”他抿起嘴唇,淡淡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这是你第一次这么叫我,听上去,感觉,很好。”

我抽出一朵雏菊轻轻的说,“雏菊的花语是,隐藏在心中的爱,就像缪塞的诗里写的一样——我爱着,什么也不说;我爱着,只我心理知觉;我珍惜我的秘密,我也珍惜我的痛苦;我曾宣誓,我爱者,不怀抱任何希望,但并不是没有幸福——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满足。”

沉默良久,我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他淡淡的笑,“看到你快乐,我也很开心。”

我愣住了,然后我感到心里有种绿意盎然的植物,在窸窸疏疏的生长,期盼的,窃喜的,似乎可以看见大片的金黄色的雏菊静谧的盛开在灿烂的阳光下,而唐君然的笑脸,一如三年前一样,仿佛我们初次相遇,如冬日的暖阳。

那时候,什么都没发生,而我,和他在一起,仅仅在他身边,就很满足。

他送我回实验室,下班的公交车是高峰,车厢里拥挤不堪,我执意捧着那束雏菊,在公交车上很是惹眼,他无奈的笑,然后用身子挡住涌来的人群,把我牢牢的固定在他的手臂间。

我仰头和他说话,“唐君然,你马上还要回医院吗?”

他头,“是呀,晚上要值班,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没有排班,所以也会轻松一。”

我偷偷的笑,脸埋在大捧的雏菊里,“恩,那样也好,我就不用天天去医院找你了。”

“谁要你找我的?”他俯下身,笑的狡黠,我脸色一变,随即额头上被轻轻的触了一下,很暧昧的情愫,“小丫头,当然是我去找你,傻了吧!”

我别过脸去,抿起嘴掩饰窘态,“唉,我不跟你贫了,你故意逗我。”

忽然,一阵紧急刹车,我原本什么都没抓,身子急剧的向前倒去,条件反射式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角,随即手臂就被他牢牢的圈住,他微微皱眉,“小心,早说让你抓住扶栏,万一撞到哪里就不好了。”

我讪讪的笑,目光示意他的衣角,“不是还有你了么,那我怕什么?”

他抬眼看向窗外,黑色的眸子流动着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动人光彩,我也转头,窗外是灯火阑珊的城市,沿路有匆匆而过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还有店家各式的招牌,在梧桐树后慢慢的遮掩又重现。

不知道为何,所有的思绪都在那路途中停滞。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在颠簸与疾驶中,在无数次的到站停靠中,心情慢慢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