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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陌上桑(80)+番外

我的心轻轻一震。

她的眼,仍然是那么好看的弧度:“你放心,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外人知道,”她细细打量我,“怪不得临甫为你神魂颠倒,跪了三天三夜,什么原因也不说,坚决要退婚。”

我的心中,百味杂陈。

她依然优雅地啜了一口茶:“可是,你们真的打算就这么下去?”她的眼神逐渐清冷,“你知不知道何伯母是怎么去世的?”她盯着我,“临甫有没有告诉你,他的爸爸,”她顿了顿,叹了口气,“你们的爸爸……”

她站了起来:“梅若棠,我承认我有私心。我们都有私心。可是,”她轻轻地,“你逃得过宿命吗?”

你逃得过宿命吗?

你逃得过宿命吗??

你逃得过宿命吗???

……

深夜里,我噩梦连连。

我梦到一个小男孩,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大脑袋,呆滞的眼神,满脸的口水,口齿不清地:“……妈……妈……”

他的身后,无数的人向他扔石块,吐口水,嘲笑他,咒骂他。

我冷汗涔涔:“不要……不要……”

我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若棠,若棠,醒醒……”

我睁开眼,看到一张忧心的脸:“若棠,你怎么最近总做噩梦?”

我发疯般抱住他:“临甫……”我绝望地一遍又一遍亲吻他,“临甫,临甫……”

他回抱我。我们紧紧拥在一起。

我浑身战栗。

我知道,我要永远失去他了。

我很快找了个英国男朋友。

我们拥抱,我们亲吻,我放肆而尽情地玩乐,我夜夜很晚回来。何临甫尽收眼底,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沉重。

我装作什么也不知,一日,我跟他挑明:“我要搬出去住。”

他看着我,神色骇人之至,很久很久之后,他缓缓地:“我可以走。”

我语调轻快地:“好,”我微笑,“刚好哈里可以搬过来。”

他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我。

他走了。

我知道,何伯伯已经病入膏肓。他一直独自一人苦苦撑着。

他为了我,已经失去了太多。

对不起,对不起。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很久很久以后,我收到了一张便笺,上面只有两行字:

没有你的世界

走不到永远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第19章

我成了一名自由职业者。高兴时随性画画,不高兴时背起画夹到处游历,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菲利浦太太帮我联系了几家画廊。有时候,我的画也在它们那儿寄售。

我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

我偶尔会跟那些所谓的新锐艺术家们到Soho地区的咖啡吧和爵士俱乐部集会,时间一长不免倦怠。我不够随和,总是融不进那种氛围。

朋友卡尔说,我有一双游离而沧桑的眼,总是冷眼旁观,教人心生畏惧。

而我原本以为,漫长的一生,我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只是,我没有料到世界上还有两个字叫做轮回。

一日,我送画去画廊,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我心里一动,泊好车进去买了一束垂丝海棠。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好像是苏东坡的词,母亲生前说过。

这么多年,她不曾后悔。她只是不甘。

我刚要开车,听到一个人叫我,有点迟迟疑疑地:“……梅……若棠?”

居然是中文。

我惊讶地转身,看到一张有些陌生,看上去还算得上英俊的脸庞,我也有些迟疑地:“你是……”

他眼前一亮,立刻有些欣欣然地:“我是俞澄邦,你记不得了么?”他看了看我身旁的海棠花,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就算忘了我,你大概也不会忘记,四年前你回中国,有个不被待见的傻瓜送了你无数束这样的花吧?”

我想起来了。那个纨绔子弟。不过,我竟然笑了:“啊,是你。”人在异乡,见到自己的同胞,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开心。尽管我曾经那么地讨厌他。讨厌他的风流,自以为是和市侩。

他看着我:“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你妈妈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