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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陌上桑(82)+番外

我娶你。

四年前,临甫对我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那一刻,我甚至以为自己身处天堂。

而现在,我在地狱。我早已沉沦,堕入地狱。

没有医生愿意帮我堕胎。我呆在家中,肚子一天比一天更大。我必须要用上全身的气力,才不至于让自己崩溃。

可是那一天, 我收到了那封信――

若棠,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有些话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我让方家蕹来找你,我知道你过不去那道坎。我终于盼到了儿子回来。对不起,女儿,我永远只能保全一个。

菲利浦太太,是我托她照顾你,我知道你现在生活安稳,若你愿意回国,我死亦瞑目。

不要怪你母亲。所有的罪与罚,是我的报应。

而今,我的报应终于来了。

永远,永远,不要原谅我。

我将它撕得粉碎。

我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是不相信命运。

她一次又一次,疯狂地玩弄我。

我找到一个没有行医执照的以前在中国大陆当过赤脚医生的老年妇女,我许诺给她大笔的钱,她勉强答应下来。可是,当我躺上去的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悸动。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她)在踢我,一点一点,从下往上。

医生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术钳,那个声音,撞击着我的耳膜,刺耳而难听。我听着听着,突然,我赤脚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外面奔去。

我的孩子,我决定留下他(她)。

我走了一条和母亲相同的路,我要好好照料他(她),不要重蹈覆辙。

我阵痛了三天三夜,终于生下一名女婴。

她没有父亲,她有我就足够了。为了避开俞澄邦的纠缠,我早就秘密搬离了原来的住所。

可是,他总能找到我。他天天不请自来,他蓄意讨好我。我视而不见。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告他,是不想轻贱自己。

我给女儿起名叫做桑筱。她生于污秽,但我希望她能如同桑椹般平凡,却自尊自强。

我意料中的,俞太太来找我。我同样视而不见,她并不拐弯抹角,也没有破口大骂,她只是淡淡地:“嗯,俞家人特有的微凹眼窝。”她笑了笑,“与其让澄邦隔三岔五去找些跟你三分相似的女人,倒不如让他得偿所愿。”

我的手指深陷在被单中,血色尽失。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把这么卑劣无耻的事说得这么自然。

她打量着我:“你很看不起我?”她颇有几分玩味地笑,“梅若棠,你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摆脱俞澄邦?你太天真了,这几年来,他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心机,想想我都替你害怕。”她面色一端,“你还不知道那个小明星是怎么死的吧?我倒宁愿他跟以前一样玩阵子就撂开手,只是没想到他这次来真的,竟然开口要跟我离婚。”

我将头转向窗外。

她毫不在意我的冷漠,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我不是来看你的。我只是要提醒你,没有我,你做不成想要做的事。”她弯下腰,毫无预兆地伸出指头,轻轻抚向小小熟睡的脸,我充满戒备地看着她。半晌之后,她抬起头,“你不妨考虑考虑。”

我在她的安排下,只身一人仓促逃出英国。她跟我的唯一谈判条件就是,我走,小小留下。

我听懂了她的暗示。俞澄邦暗地里调查过我,包括……

我不能让这个小人毁掉已经重归平静的一切。

我没能带小小走,是我这一生永远的遗憾。但当时,我别无选择。

一年后,等我可以回来的时候,他们连同小小已经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她在越洋电话里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不用管我用了什么手段,我至少可以保证俞澄邦从此不会再来骚扰你。还有,”她顿了顿,淡淡地,“俞桑筱是我在伦敦生下的女儿,至于其他,至少现在,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她从此不再跟我联系。

我的女儿,从此跟我人海茫茫两相隔。我比我的母亲,更不合格,更冷漠自私。

我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绘画上,我拼命赚钱,我设法让我留在国内的,唯一的远房表姐安红去俞家帮佣,我梦想着让我的女儿总有一天,可以回到我的身边。

后来,方安航来租我的房子,他是一个身世坎坷,单纯而天才的年轻人,我不遗余力地帮他,就像当初菲利浦太太不遗余力地帮我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