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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狼(15)

作者: 一只小火腿 阅读记录

“主上怕是想不到,那东齐来的公主,今夜是和谁在一起。”佝偻的影子匍匐在光照不到的暗处,向上位者禀报,嘶哑的声音里却隐隐有几分得意。

上位者目光紧缩着卜象,不耐道:“废话少说。想挨鞭子么?”

头戴毡帽的影子哆嗦起来,把方才灯节上所见一股脑都吐露了出来。

“你可看清楚了?敢说一句假话,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千真万确,我撞到了她的身上,看得清楚极了。”

上位者听言,陷入了沉思。

——当初葛月巴东敢阴奉阳违,让南平公主住进夕照寺,就摆明了是背后有靠山。只是没想到葛月仰仗的,竟是那小子。

这东齐来的狐媚子果真有几分本事,才到了三两天,连他都勾搭上了。

啪。

羊胛骨裂了开来,吸引了帐中众人的目光。

细密的纹理昭然若揭,乃大凶之兆。

佝偻影子的语气渐渐狂热:“卜文已示,东齐的公主果然是灾星,灾星!”

南平自然是灾星。

雪域的灾星,瓒多的灾星,王后之位的灾星。

上位者温婉一笑——所以她早晚要除了她。

第7章 他怕是爱上他的朋友南平了

灯节的集市上,艺人还在继续杂耍。这回布一拢一启,那孩子又变回了羊。

措仑在热烈的叫好声中护住南平,鼻尖萦绕着少女乌发的馨香。

南平穿的袍子太大,几乎成了风筝。烈风刮过时,她立不稳,微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少年的胸膛上。

“可撞疼你了?”公主赶忙道歉,站直了身子。见少年摇头,南平不禁展开笑颜,又全神贯注看起戏来。

她的发梢被风吹起来,擦过措仑袒露的脸,柔软里带了几分撩人的刺痒。那短短一瞬的接触,已经足以让少年的心变得滚烫。

他耳旁充斥着血流作响,眼睛从艺人挪到了南平身上。时间维度像被揉搓的面团,无限拉长,浸在蜜里。

只是再好的戏也有散场的时候。

艺人变完戏法,吆喝着收些碎钱,措仑和南平便跟着四散的人流往回走。

临到拴马的地方,南平还在恋恋不舍的回味:“你说羊怎么能变成人呢?”

她对措仑生出信任,把求知的目光投向少年,似乎觉得他肯定知道答案。

“折伽艺人会障眼法,布底下有机关。”

“原来如此。”南平脸上满是欢欣。

“上回的故事还没讲完,还想听么?”少年还惦记着这档子事。

公主颔首,他便说道:“狼王下凡,果真把黑熊咬死。但它不满足那点血肉,偏要尝尝人的滋味。瓒多便舍生忘死,以身献祭。雪域各尚族的头人感念他的牺牲,立其弟为第二代瓒多,发誓效力终生……”

措仑边讲,边轻轻勒住缰绳,让白马疾驰的脚步些许放缓。夕照寺越来越近,他却希望这条路能更长些,走不到头才好。

只是寺院高墙终究出现在眼前。他助公主回到院内,少女矜持笑道:“多谢你带我长见识,果真有趣。”

“今日这场面不算什么。高城多的是更好看的折伽戏,我明日再来找你——”措仑才说到一半,却瞧见南平方才欢欣的眉眼蓦地淡了下来,变得严肃而齐整。

好像一团火被罩头浇灭,虽然余烟扰扰,但终究是燃不起来了。

公主停顿片刻,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们日后还是不要再见为好。”

“为什么?”措仑不解,“你方才不快活么?”

“快活是最没用的东西。”南平叹了口气。

一切理应到此为止,偶尔的放肆已经是意外之喜,哪有日日狂欢的道理?毕竟若是被发现,遭殃的可是措仑。他心眼好,自己更不能害他。

“措仑,我是要做瓒多妻子的,不应该这样出门。先前是我太好奇来着,才应了去灯节。‘男女授受不亲,礼也’,方才出行,不合规矩的。”

“什么是兽兽不亲?”许是她一口气说了太多艰深的词语,措仑没大听懂,问道。

“不是兽兽……哎,怎么说呢。”南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憋住,好生想了下子才回道,“就是‘男女有别’的意思。”

“男女有别……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啊。你都没见过瓒多,现在也不是他的妻子,为什么要怕他?”

得了,两地风俗有异,这东齐的礼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通的。若是长篇大论讨论起来,又是一番“言必虑其所终,行必嵇其所敝”,没一个时辰下不来。[1]

南平担心着守卫随时会过来,额头上急出一层薄汗来,于是干脆板起脸,佯装生气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这话落地成钉,扎得少年当真闭上了想要张开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