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醒川(73)

厉醒川转过身,面无表情。

凌意这才眼梢微动,望着他握门把的手:“我要住几天院,初三回不了临江了。你回去开车小心点,咱们晚上讲电话吧,十点怎么样,要是有事不能接就发短信告诉我。”

厉醒川站在原地也没看他,只微微颔首,然后就走出去了。

咔噔——

门关严。

静止三秒后,凌意喉咙里开始发出细长的兴奋音节。他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把所有声音关在里面,身体里过剩的愉悦简直不知如何发泄。

这就算正式接过吻了。虽然迟,但醒川吻得很投入,绝不是敷衍了事。凌意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先跳出腔,然后从窗口跳下去追随醒川回临江去了。

还没发太久疯,门就被人推开。

是杨斌得到消息赶来。

他表情一下子冷淡。

“怪了,”杨斌头一句不问他怎么样,而是问,“我刚才怎么好像看见厉醒川了,他来了?难不成是来看你的?”

“没有,没人来过。”凌意敛紧眸。

凝神打量他片刻,杨斌走到窗边眺向人行道,正好见到一个挺拔傲然的背影大步离开,不是厉醒川又是谁?

从楼上到楼下,厉醒川一路都波澜不惊,直到跨上摩托戴好头盔。

从外面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盖下眼前的挡板,然后就那么停在那儿,双手将车把捏得极紧。

凛冬的风掠过脖子,毛孔吸纳凉意,像接吻的触感。盘旋的落叶温顺柔和,阳光清丽恬静,像凌意。

处处是你,处处不是你。

半晌后,他躁动地摸了摸后颈,垮着脸抬刹走人。

当天赶回临江,到家就快傍晚了。吃过饭洗去一身的灰尘,又出门理了个发,才算从吻凌意的后劲里缓过来。

晚上电话响,第一遍他戴着耳机在画模型,看见了也没接。第二遍时把耳机摘了,不紧不慢接通。

“在干嘛?”那边很小声,大约怕被人发现。

“画图。”

“导师的私活吗?”

“毕设。”厉醒川低嗤,“以为谁都像你。”

那边安静了一小会儿,可能在心里反抗暴政。厉醒川也把电脑锁了屏,脱鞋坐到床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膝。

打小厉微疼他,留给他的房间总是最好的,有落地窗,有小阳台。

背包就放在旁边的桌上。

转头看见软纱一样的月光,护身符,同时听见凌意微微迟滞的声音,“醒川,在听吗?”

情绪似乎不对。

“伤口疼?”厉醒川低声。

“不是,伤口还好,有事想跟你说。”

厉醒川用手荡了护身符一下:“说。”

“早上你走的时候被杨斌看见了,我说不是你,他不信。”

“那又怎么样。”

“你说他会不会告诉我爸和你妈。”

墙上的钟在走,隔壁家小孩在苦练小提琴,烦躁的情绪在心里滋长。

厉醒川问:“害怕?”

“也不是怕,就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觉得呢。”

“所以你打算怎么少一事。”

听出他语气不善,凌意静了一会儿,没有作声。

“说话啊。”厉醒川换了条腿屈着,新剪的刺头扎着后脖颈。

“我也没有想好。”

台式机的屏保每隔几秒就换一张,是凌意之前存在他电脑里的画。沉默的这段时间厉醒川将屏幕看在眼里,顺序已经会背。

他冷淡地道:“我替你想。”

“嗯?”

“以后少见面。”

凌意的嗓音微微发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

外面风忽然大起来,拍着落地窗玻璃。凌意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缩进躯壳里。

厉醒川问他:“你出国还缺多少钱。”

他不作声。

“不够不如跟我开口,缺多少我补上。”

“不用……”

“怎么不用。”厉醒川说,“你既然那么怕杨斌,干脆早点逃到国外去,开始你的新生活。”

墙上的时钟不知怎么的,忽然慢下来,厉醒川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但凌意那边连呼吸都听不到了。

半晌才又很细微地认错:“我以后不提了。”

声音一径地垂下去,像弯着腰的垂柳。

厉醒川翻身下床,挺直背站在房间中央,落地窗上映着一张黑沉的脸。

“提啊,为什么不提。”

“醒川,其实我不是真的怕杨斌,我是习惯了。”凌意嗓音干涩,“我习惯怕他了。小的时候他力气比我大,长大了他又拿我妈要挟我,我没有办法,所以怕习惯了,你明白吗?”

厉醒川拧眉:“习惯了你不会改?”

“我在改,真的。你再给我点时间,等我完全独立就不会再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