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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锦绣不灰堆(13)+番外

“你这又是何苦,不知道隐形眼镜伤角膜吗?”苏君佩忍不住责怪他。

“居其位,谋其政。我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市委书记的位置上,本就惹人非议,如果再一副小白脸相岂不是更难以服众。”苏君俨两手一摊,做无奈状。

苏君佩想想也是,自家弟弟相貌本就生得太好,精致过了头,再添上一双柔美的双眸,定容易叫人看轻了去。

“姐,弄点茶水给我喝,听说你们这里的‘轻云’是自己炒的,也赏些给我尝尝鲜啊。”

苏君佩不由笑道,“吆,我们阿俨如今这么大的官,什么好茶喝不到,偏偏眼巴巴地瞧上了我的这点粗茶,真真是贱骨头。”

苏君俨但笑不语。

“跟我来吧。”苏君佩一瘸一拐地领着他向厢房走去。苏君俨想上前搀扶,又怕冲撞了她,只得缩手跟在后面。

途经一扇敞开的冰裂纹屏门,无意间的一瞥,倒叫苏君俨愣住了。

一个女子披散着一头暮鸦般的乌发,穿着宽袍大袖的海青,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正握着一只小兰竹,伏在身前的小几子上不知道在抄写着什么。女子细长的眉眼依稀与那日在九重天遇见的虞璟重合起来,他不由又看了两眼,果真是她。

苏君佩感觉他没有跟上,回头轻唤了一声“阿俨”,苏君俨这才快步追上去。

“姐,刚才那个厢房里写字的女生是谁啊?”本不想问的,终究还是没忍住。

“你说虞璟啊?”苏君佩有些费力地迈过门槛,“她早上打机锋又输给师父了。这会儿在罚抄心经呢。”

苏君俨心里越发狐疑起来,这虞璟好生奇怪,既在紫陌红尘里打滚,又处清静琉璃之地。难道这就是物质精神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吗?

苏君佩正在泡茶,见弟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谈不上认识,在一次饭局上见过她。”苏君俨淡淡解释道。

苏君佩却是长叹一口气,“她也是个挺惨的女孩子。”

苏君俨心里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怎么讲?”

“我也不大清楚,模模糊糊听师父提过。她母亲是已故的史学大家虞轶祺的独生女,叫虞冰,据说她母亲是个真正的才女,学富五车。可惜红颜薄命,遇上个负心薄幸的男人,抛弃了她们母女。虞冰在虞璟高一那年得了肝癌,不忍拖累女儿,自己吃安眠药走了,留下虞璟一个人。师父和虞轶祺是故友,也认识虞冰,因着故人之托,本想负担她的生活开销,不料她倔强得要死,坚持说自己能养活自己。她性子又极为桀骜,师父怕她一个年轻女孩儿被物欲迷昏了眼,失了本性,这么些年坚持要她每个月来庵堂一次,教她禅修。她极有灵性,可惜脾气古怪了些,见师父恨不得渡了她,干脆每次来都大肆批判佛教一通,今个早上还说师父佞佛来着,结果没辩得过师父,被师父罚抄三遍心经。”

苏君俨不由失笑,似乎可以想象得出来她梗着脖子,那种慧黠如狐的样子。

苏君佩将茶碗轻轻朝他的方向推了推,一努嘴,“呶,喝吧!”

苏君俨轻拂盖盏,将茶叶末子荡涤开去,深深吸一口气,扬眉笑道,“姐,你煮茶的本事是越发进益了。”

苏君佩脸上的表情似悲若喜,“心里头静了,自然做什么都成了。”

苏君俨郑重地放下茶盏,看住姐姐,“姐,你当真准备在这里度过一生吗?”

“嗯。”苏君佩神色宁静。

苏君俨双手捏紧了,“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谁也无法挽回。你就忍心抛下妈吗?她很想你……”

“阿俨”,苏君佩的声音有些邈远,“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不知道那种痛失吾爱的感觉。那种疼,不是皮ròu伤,血流了结痂了也就好了。它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你的心脏上钝钝地拉锯着,椎心泣血,到死难休。”

苏君俨有些恼火,霍然站起来,“既然你放不下,何苦还待在这清净之地,你就不怕佛祖怪罪于你吗?!”

“正是因为放不下,我才更要待在这里。福缘善庆,祸因恶积,万事万物,都逃不出这个循环机理。你姐夫因我而死,这份罪业我是定要偿还的。我也不多留你了。今日我也就不见母亲了,免得徒增伤悲。你走吧,替我好好照顾她。”苏君佩阖上双眼,开始捻动手里的小叶紫檀香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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