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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黑即白(13)

“儿子放暑假回家了。”

保镖替乔元礼披上大衣。他没多做解释,转身走出棋牌会所,劳斯莱斯幻影已在门口等候。

剩下三个牌友面面相觑。浓妆女子叫手下喊另一个人来补缺,然后回头问其他人:“乔老板这么年轻,儿子都那么大了?好像没听说他结婚啊?”

“如姐常年待在国外,对乔老板的情况不了解吧。”她旁边的中年人说,“他那儿子不是亲生的,是收养的。听说是乔老板兄弟的儿子,出生不久父母就没了,乔老板看他可怜就接过来自己养。要不是那孩子长得和他亲爹太像,我还以为是乔老板给自家弟兄戴了绿帽呢。”

第三个人八卦地凑上来,诡秘地压低声音:“我听说乔老板中意的可不是他嫂子,而是……”

乔元礼一踏进家门,迎面而来就是一只飞翔的拖鞋。

他一矮身躲过暗器攻击,拖鞋不偏不倚砸中背后保镖的脸。

投掷暗器的乔铭易尴尬地吸了口气:“哎哟,不好意思,没想砸你来着……”

保镖捂住生疼的鼻子:“没事,铭少,是我脸太大……”

乔铭易作势要扔出另一只拖鞋,被乔元礼劈手夺过。他踮起脚去够拖鞋,耳朵被父亲狠狠一拧,嘴里的咒骂立刻变成成串的惨叫。

“整整两年都不知道回家,一回来就闹得鸡犬不宁,是不是要把房子拆了才满意?”

乔铭易龇牙咧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气鼓鼓地叫道:“别碰我!你要不要脸啊乔元礼!年纪越大越好色!为老不尊!”

乔元礼莫名其妙。本想和久未见面的儿子来一场催人泪下的父子重逢戏码,结果迎接他的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他向佣人投去质询的眼神,要求他们说明情况。佣人们分成两拨,一拨拦在乔铭易周围,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另一拨聚在沙发边上,对一个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端茶递水,好言相劝。

乔元礼生性风流,身边的情人像流水一样来来去去,从未断过。乔铭易年纪尚幼的时候,他毫无顾忌地将情人带回家里养着,让乔铭易乖巧地叫他们叔叔阿姨。后来乔铭易长大了,对乔元礼情人的称谓就变成了哥哥姐姐。再后来双方的年龄差距小到称呼哥哥姐姐都会奇怪的地步,乔元礼便不再让情人住在家里,而是另购置了房产用来安置他们。

乔元礼现任的这位情人名叫裴子莘,现年二十岁,是在夜店里认识的,性格泼辣任性,是只十足的小野猫,极得他的欢心。他寻思自己成天对着空空荡荡的大宅子很是寂寞,便索性让裴子莘住进乔家大宅。反正乔铭易身居外地,一天到头不回家,不可能发生什么尴尬场面。

孰料乔铭易居然一声不响地跑了回来。

一进家门就看到老爸包养了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新情人,大模大样坐在家里,好像他才是这座宅邸的第二个主人似的。

乔铭易吭哧吭哧折腾十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爬回家,可不是为了看这个!

他筋疲力尽、饥寒交迫,全靠一股信念支撑——那就是快点到家,给爸爸一个惊喜。

他甚至刻意装出神采奕奕的模样,以免乔元礼担心。

他一副心思全系在乔元礼身上,想念乔元礼想得心都痛了,结果乔元礼看上去完全没在想念他啊?!忙着和小情人如胶似漆,还把人带到家里来了!

“乔元礼你要不要脸?你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找个情人比自己儿子还小,我都替你脸红!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找高中生啊?呕!我都要吐了!”

乔元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我就喜欢找年轻漂亮的,又不犯法,你奈我何?”他知道养子脾气执拗,成天喜欢把“遵纪守法”挂在嘴边,便故意逗他,“是你大还是法大?”

乔铭易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如果乔元礼挤一挤,说不定会喷出红汁。

他浑身发抖,双手握成拳头,嘟嘟囔囔老半天,方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里带?!”

“砰”的一声,裴子莘闻言将一只茶杯狠狠掼在茶几上。他性烈如火,被乔铭易这么一骂,登时恼羞成怒,换作平时肯定就跳过去和对方掐起来了,现下碍于乔铭易的身份,愣是忍着没发作,撞开旁边拦路的佣人便往门外走。

“行,我不三不四,我走!你满意了吧!”

路过乔家父子身边时,他没好气地吼道。

乔元礼伸出另一只手,揪住裴子莘的耳朵。两个年轻人同时嗷嗷惨叫,乔元礼像古代先生教训弟子一样将他们拖上楼。

“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是要造反?回屋里待着去!”

他亲自把裴子莘塞进卧室,对身边寸步不离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两名保镖会意地抬起乔铭易,一人负责头一人负责脚。

乔铭易哪里是虎背熊腰的保镖的对手,毫无还手之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进了裴子莘的房间,自己则被保镖扛大米似的扛进卧室,扔在床上。

他跳起来向门口冲去,保镖却先他一步甩上门,“咔嚓”一声落了锁。乔铭易捶门大吼:“你这是非法监禁!我要告你!乔元礼我奉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回头是岸,否则事情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叫了半天,外面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口干舌燥,嗓子疼得厉害,手脚酸痛,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偃旗息鼓,一头倒在床上。

他所期待的“回家”可不是现在这样。

以往乔元礼还知道顾及他的心情,不把情人往家里带,现在可好,他人一走家里就变天了。最可气的是乔元礼现在居然跟他那个小情儿待在一起,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在温言软语百般抚慰,对自己儿子却冷若冰霜,连顿饭都不让他吃,哼,不是亲生的果然待遇比较差。

越想越饿,越饿越委屈,肚子大唱空城计,诸葛琴魔都不知道弹断了多少根琴弦。从前他被老爸关禁闭,至少还有阿义雪中送炭,现在阿义人在他乡,他可谓是孤立无援。

还不如不回家呢,在学校好一个电话就能叫来夜宵外卖,实在不行还能去隔壁寝室觅食讨饭,好歹不会饿肚子。

在床上趴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开锁的响动。家里的佣人打开门,小声说:“铭少晚饭吃过了吗?饭菜还没撤,要不我给你端上来?”

佣人是照顾乔铭易多年的保姆,年纪大了,两年未见,两鬓又新添了许多白发。乔铭易不好意思让她跑来跑去,跳下床说:“我过去吃。”

接着停了停,小心翼翼地问:“裴子莘不在吧?”

“他在自己房间里呢。”

乔铭易这才放心出门。

到了餐厅,赫然发现乔元礼也在,叼着一支烟,悠悠闲闲地靠坐在主座上,深邃迷人的眼睛凝视着养子,无言地命令他入座。

乔铭易在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我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乔元礼掸去烟灰:“有什么可气的?这里是我家,我带什么人回来难道需要经过你首肯?”

乔铭易冷笑:“我原以为你来到阵前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乔元礼大为困惑,儿子明明是去念了一年半大学,怎么搞得像穿越了似的?

“我知道你大概觉得别扭,你要是不乐意,就去湖滨区的别墅住一段时间吧,省得你们俩相看两厌。”

“住口!你这无耻老贼!安敢在此饶舌!”

“……说人话。”

乔铭易咬住嘴唇,不发一语。佣人不失时机地端上一碗白米饭。乔铭易拿起筷子,看了看满桌的菜,又将筷子放下。

乔元礼扬起眉毛:“不饿?”

“我不吃别人的剩菜。”

乔铭易并不介意和他人同桌共餐,甚至觉得大家一块儿吃饭更热闹,可一想到满桌的菜肴都是裴子莘动过的,他就毫无食欲——气都气饱了!

乔元礼在水晶烟灰缸中按灭香烟,向佣人道:“饭菜撤了,让厨房重新做。”

这还差不多。乔铭易总算找回了一些作为少主人的尊严。虽然这尊严少得可怜。

他揪着衣角,眼巴巴看着佣人端走残羹冷炙。

“慢着!”他拽住其中一个,从托盘里取下一盘点心,是他爱吃的蔓越莓蛋糕,没被动过,不知道是裴子莘没来得及享用,还是不合他的胃口。

“浪费可耻。”他理直气壮地冲乔元礼扬起下巴,将蔓越莓蛋糕塞进嘴里。

他是真的饿坏了,一块蛋糕根本填不满肚子,三两口吃个精光,然后望眼欲穿地等着上菜。不多时厨房里端出一盘热腾腾的烤曲奇,他饿虎扑食般伸手一扫,盘子还没在桌上放稳,曲奇就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