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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196)

一切都是蓝梦姗的要求。

冷炎的其他属下,大部分身亡,没有身亡的也是断胳膊少腿,算不上个正常人了,他们的余生将在大牢里度过。那些从溶洞里带出来的财宝,贺文轩作主,送往国库以作朝廷赈灾的善资,皇帝估计要失望了。

冷炎的净身、宽衣、梳发都是蓝梦姗亲力亲为,每个细节她都极其神圣地完成,神情严肃,动作有条不紊,甚至冷炎胸前那个剑刺穿的伤口,她都用针一点点地fèng补好。

她说他喜欢这座山的幽静,住在这里做个普通的农夫是他的梦。她要了一顶紫檀木的棺材,尸身火化。一堆碎骨灰烬,她细细捧起,装在一只蓝荫园出品的瓷坛里,放进棺材里。大理石的墓碑上立着:先夫冷炎之墓,妻蓝梦姗。

叩拜时,她口中喃喃低道: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向谁诉。

自始至终,贺文轩一直前前后后陪着她,什么话也不说,看到那碑文时,他越发沉默了。

“太傅,你说小王那十七妹是不是傻了,从没见到一个人质对绑匪这么好过。”宋瑾同情地拍着贺文轩的胳膊,语气凝重。

今天,所有的事都已完毕,捕快们已整理好一切,只等贺文轩一声令下,起程回京。

天气非常的火热,几只蝉在树枝上嘶裂般鸣叫着,苍蝇围着人飞来飞去,怎么赶也赶不走。

贺文轩没象平常一样露出不耐的神色,心里面冷得犹如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

事情的发生永远超出人的意料。原以为把姗姗救出来,就云开雾散了。非也,他有种彻底失去她的预感,这中感觉比在溶洞里看到那喜堂、那摊血迹还让他绝望。

那时,他还能想办法营救梦姗,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梦姗的远离,什么也做不了。

他离开了小镇,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沿着山径往前走着。

心,很乱,很疼。他一直在忍,不知还能忍多久,他担心下一刻倒下的那个人是自己。

不觉,走进了一片幽深的竹林,密密的竹叶挡住了直射的艳阳,一股荫凉透体而入。

他抬起头,意外地看到蓝梦姗站在林子中央。

“贺大哥。”十七岁的蓝梦姗象在一夕间长大了,眉宇间拧着轻愁,笑起来都戚戚的,神情中背负着许多复杂的思绪,偶然瞟过贺文轩的视线里,隐藏着浓烈的无助,但她掩饰得很好。

“姗姗,”他强撑起笑脸,走向她。自从相遇之后,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说得多的都是关于冷炎的葬礼。

蓝梦姗笑了笑,一身素白的罗裙衬得小脸越发苍白,纤弱。

“贺大哥,你转过身去,当着你的面,我可能没有勇气说出来。”她低下头,轻轻说道。

他一怔,“那就不要说,永远都不要说。姗姗,随我回书阁,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落莫地摇了摇头,“贺大哥,人生不是一朝二夕,可以躲避就能过完。你转过身去,我要说。”

“我不想听。”他的音量突地提高了,脸胀得通红,“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姗姗,没有什么事的,你随我回书阁就好。”

她恋恋不舍地凝视着那张被痛楚扭曲的俊容,一咬牙,她转过了身。

“贺大哥,你听不听,随你,但我要说。”她大口地吞了吞口水,小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把旨尖深掐进ròu里,命令自己平静。

他悲痛地盯着她的背影,嘴唇剧烈地颤栗着。她要说什么,他知道,一说完,她和他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我一直都在做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真想回到当初,我与贺大哥没有在来福茶馆相遇,没有那场赌棋,我们就像是两个路人,该有多好。可命运让我们相遇了,贺大哥,这样的相遇,注定了我今生将负了你。你对我有多好,我不想用言语来表达,那太浅薄,我只把它记在心里。原谅我以前对你的偏见,原谅我做的一些傻事,原谅我的孩子所,原谅我的懦弱。四季无常,风景朝令夕改,何况人呢?在孤单绝望的环境里,心变得特别软弱,轻易地就被别人打动了。对不起,贺大哥,我已经成亲了,请把我忘了吧。”

她说得很慢,很清晰,没有一点结巴,感情没有一丝波荡,象准备了很久。

他却无法保持平静,保持风度,他冲上前,扳住她的肩,胸膛急促地起伏,“我千里迢迢来这么远,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些?我都想到的,姗姗,那没什么,我不在意,在贺大哥心里,你还是原来的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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