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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风流(137)

猫儿红着脸,咧嘴笑了。

花耗看见此番景象,自然明白自己的感情已变成一种奢侈的妄想,在落寞之余,却是真心庆幸猫儿能够醒来,哪怕那笑颜不在自己怀中,只要仍旧笑着,就好。

曲陌望向窗外落雪纷飞,明白他失去了什么。他在可以简单拥有时没有珍惜,在可以抓住时没有留住。既然选择了帝王路,便要承受这种心被剥落的痛楚,如此也好,没有心,以后便不会痛了吧?

癫婆娘喜极而泣,却又更添忧愁,这次猫儿能醒来,那下次呢?她记得猫儿是新年交替时所生,那年关,真的成了年关。她这做娘亲的还没为猫儿做些什么,猫儿难道就要这样离去吗?

猫儿望向癫婆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一直与自己抱成一团的银钩,冲癫婆娘伸出手,唤了声:“娘娘。”

癫婆娘强忍着眼泪将猫儿抱入怀中,轻轻抚摸着猫儿的发丝,哑声唤道:“猫儿。”

猫儿乖巧地依偎在癫婆娘怀中,努力唤着属于娘亲的味道,仍旧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就是娘娘的亲生女儿。

癫婆娘抱着猫儿,心中千丝缭绕,想要说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想要问的也太多,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猫儿抬头,咧嘴一笑:“娘娘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对猫儿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不是?”

癫婆娘点头:“猫儿怎知?”

猫儿道:“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着要和娘娘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娘娘身边,一点儿也不陌生,如今说是亲娘,也不觉得过分近乎,只是心里无比欢喜,想着自己还有亲人在世,真好。”

癫婆娘想起白发人送黑发人时,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猫儿伸手擦掉癫婆娘的眼泪,安慰道:“娘娘,上天待我不薄,多年来承欢娘娘膝下。娘娘为我梳头,为我缝衣,教我为人,这些如此清晰美好。如果……如果有天猫儿不在了……”

“猫儿!”众人大喝,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猫儿顽皮一笑:“还是让我说完吧,不知道下次会睡多久,没人说话,也怪难受的。”

众人不语,暗自伤神。

猫儿望向癫婆娘,将癫婆娘又流出的眼泪擦掉,暖声哄道:“娘娘,别哭,猫儿虽然贪睡,但一定会活得很久很久,谁都不可以将猫儿带走,尤其在猫儿如此幸福时,绝对不可以!

娘娘放心,猫儿会努力醒过来,娘娘也要快乐,这样猫儿才能放心。即便有天醒不来,猫儿的魂儿也要看见娘娘快乐。

原本,听娘娘说什么负心人,既然已是过去,那就忘了吧。猫儿只希望娘娘快乐,怎不看身边人默默守护多年?”猫儿望向酒不醉,眨了一下眼睛,示意酒不醉夸奖自己孺子可教。

酒不醉眼眶红润,郑重地点头,将手按在癫婆娘的肩膀上,默默承诺自己会让癫婆娘幸福。

癫婆娘这次没有拒绝酒不醉的安慰。十多年了,这个人,一直在身边,若说无情,怎会结伴而行?

猫儿弯眼笑了,将小脑袋钻入癫婆娘怀中蹭着,努力摄取娘亲的味道,记着了,不能忘。

癫婆娘掏出怀中木梳,为猫儿梳理着乱糟糟的长发,轻声讲起了自己的过往。她想让猫儿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如此急切,生怕猫儿听不到了,不明白她曾经是如何期盼着猫儿的到来。

屋子里的人悉数退出,为她们母女留下一份独属于两人的回忆……

癫婆娘说:“我原本是娆国公主,备受父王宠爱,赐名娆池女。年少轻狂时,也曾离宫执剑武林,过了一段快意江湖的生活。游历中,结识了行侠仗义的霍瀛,他救我于采花大盗手中。后来,我钱袋被扒无钱付账,结识了有些阴晴不定的离卿。当时,他们都未称帝,而是颇不受宠的皇子。

我们三人结识,气味相投,于是结伴而行。宫中娆祈寻来,他虽贵为太子,但一向与我交好,从小便时常黏我,如此定要同我一起闯荡江湖。

霍瀛和离卿知晓那是我弟,颇为照顾,娆祈更是与众人打得火热,四人行,欢歌笑语。

不知不觉中,我与霍瀛走近,两人渐生情愫,花前月下私定终生。那时候,我眼中只有霍瀛,看不见他人风卷云变。

后来,父王身体抱恙,我与娆祈火速反悔,霍瀛和离卿亦卷入皇位的角逐中。两个人,自此各自拼搏。

父王弥留之际召见我一人,告诉我身世真相,说我并非他亲生,而是他深深爱慕的女子与他人所生。她仅此一生,只爱我娘亲至深,却终不可得。

父皇没告诉我过往因由便去了。我也想守着自己的秘密直到入土,并非贪恋皇家富贵,而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是是谁。

然而,我不曾想到的是,父皇对我说出身世秘密时,却被有心偷听的娆祈听来,扭曲成日后化解不了的痛。

父王仙逝,娆祈登基,当一切成定局后,我想离开皇宫,娆祈却是百般阻扰,用不同借口将我留下,变着法地讨我开心。

此时,离卿已然借助富可敌国的曲府登上帝位,并派宰相来求亲。

我不曾想过离卿会钟情于我,而我与他并无男女之情,自然不肯嫁入离国。娆祈知我不肯,便痛快地回绝了,让我心甚慰,只当他是真心关切我。

我虽出不得皇宫,但与霍瀛却一直有书信联系,只能在飞鸽传书中互诉衷肠,盼着他能向娆祈提亲,将我娶去。

却不想,霍瀛的来信愈来愈含糊不明,直到霍瀛要迎娶十一公主的事被喧闹得沸沸扬扬,我才知道,自己竟然痴傻的可以。

心碎了,我不明所以,写信去问,霍瀛却是一直不再回信。

我发疯般想去追问因由,被娆祈拦下。他说,他知道我并非父皇亲生,但他却视我如亲姐,不想看见我嫁给寡情之人,故而试探一番。霍瀛来信请求支援时,娆祈将我不是真公主的事情说出,并答应帮助霍瀛登上帝位,但同时,要求他迎娶十一公主。

娆祈拿了他与霍瀛之间的信件,让我看见霍瀛那如刀剜肉的字字背弃。他……终究是选了江山,弃了我。

不知道行尸走肉的日子过了多久,只觉得满腔爱恋都被人挖空,连心痛,都变成了一种奢侈。我欲求死,在昏迷了数夜后转醒。如此这般中,娆祈舍弃后宫佳丽三千,日日陪伴。

数个春夏秋冬,即使木头人亦不会毫无感动,更何况娆祈知我一切喜好,所做所说都是我往日极爱。在他一次次的真情表白中,渐渐的,我心相许。

娆祈安排我假死,稍微易容后,以皇后身份入住东宫。我以身体孱弱为借口,几乎不见任何人。为了与娆祈厮守,向来好动的我忍住寂寞,只在寝宫与后花园走动,心心念念等着他晚上来依偎呢哝。

不多时,我怀了你,喜悦之情可想而知。娆祈更是欢喜,每天把上好的宝贝往我宫殿里堆积,携手相盼着你的降临。你在我肚子里八个月大时,我实在百无聊赖,于是化装成御前胖太监贵全儿,想吓一吓娆祈,便喜滋滋地去了上书房。

接近上书房时,我看见一脸惊恐的胖太监贵全儿,便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将其藏到了隐蔽之处,我欲推开房门时,却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那女子问娆祈是否对我动了真心。

那声音我听得出,却是与娆祈同母的袅冉公主。此女曾因娆祈与我亲近心生嫉妒,在后宫中曾多次与我针锋相对。

我躲在门外,听娆祈嗤笑道:‘怎会动心?她与霍瀛苟合,已不是完璧之身,我不过是替父皇解了往日情结,父皇终其一生得不到的女子,我却得了那女子的女儿。’

袅冉公主娇小,说:‘既然圣上如此圣明,臣姐献上一女,就请圣上宠幸疼爱吧。’

我闪身躲在木柱后面,心中虽因娆祈的话遍体生寒,但心底仍旧固执地坚守着他所承诺的爱情,只要他不动那女子,我便信他不过是说说而已。

然而,当那向来与我不和的袅冉公主走出后,上书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子娇吟声时,我才知道,用蜜糖缝补起来的心,若再次碎裂,那便是世间圣药亦无法黏合的。

若非爱得极致,便不会伤的如此凄惨。我毫不留恋地离开皇宫,带走的,确实破碎不堪的心。我辗转到离国,本想寻个地方生下你,却无意间被‘西葫二老’瞧见真容,便招来无妄之灾。

匆忙间,我顾不得颜面,便被多人瞧见。因娆祈曾安排我假死,所以当我再次出现时,竟有人传言说那人人争抢的‘梵间’可以起死回生。更有甚者,因我与三国君主的纠葛,传言那‘梵间’藏着权倾三国的不世财富。其中种种,皆为我平添了万般危险。实则,我手上并无‘梵间’,甚至连‘梵间’的样子都不晓得。

我说没有,没有人信,只能带着快要出生的你逃命。

以后的事,你是知道的,我逃到‘钱为多’的府邸,那人贪恋我容貌,生下你后,竟以你要挟让我从了他。我连夜带你逃离,却被‘西葫二老’追杀,以为你已然死去,从此后怨恨世人。

待那三国国君寻来时,我恨他人爱我容貌,更恨自己多情,发狠划花了脸,让自己记得那背弃之痛!继而跳下山崖,虽没有死,却伤了筋骨,被酒不醉救下,事隔一年后,我去寻‘钱为多’,那人却彻底隐藏起来,改头换面用了楚姓。所幸老天有眼,让我手刃仇人!愿苍天怜悯,保猫儿福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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