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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搭档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4)

考卡像一尊复活节岛石像一样站在床前。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思考什么,也许他根本不在思考,毕竟他是机器人,度过无聊的一天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把时钟拨快一点儿罢了,就像你在玩电脑游戏,你点击了一下“休息”选项,接着系统告诉你“一夜过去,你睡得很香,醒来后神清气爽”。

“考卡,你能不能不要站着?你坐着不好吗?”我忍不住说。

“我不明白你的请求意义何在。”考卡说。

“你不觉得累吗?”

“不。”考卡简洁地回答。他是机器人,当然不觉得累。他所谓的“累”大概是电池用完了那样吧。但是在出发前他刚刚充过电,足能让他运行一个月,而且他还自备太阳能充电装置,只要他别再向上次那样接触不良,就不存在“累”这回事。

“我光是看着你就觉得累。”我说,“而且你那么大只,立在我床前,我觉得很有压迫感好吗。”

考卡思考了一会儿——这时我确定他在思考了,因为考卡一旦开始思考,就会露出言语难以描述的微妙的表情——说道:“无法理解。”

……呃。

然后考卡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正当我准备问他为什么转性了的时候,考卡先答道:“保持与人类搭档的融洽关系也是我的义务。如果你觉得我的行为对你造成了不必要的压力,我可以在许可范围内适当地调整。”

简单来说就是“虽然我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可是,好吧,只要你开心,我坐下就是了”——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用人类社会中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呢!

***

现实世界的中午时分,那位对考卡有明显好感的护士小姐来到病房,请求我们(主要是考卡,我是附带的)原谅她冒昧的打扰,并问我们是否要和她一起订午餐外卖。她的原话是:“医院也有餐厅,但是那儿的食物嘛……就比较见仁见智了。最近附近新开了一家泰国餐厅,兼送外卖,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两位特工先生要不要和我一起订呢?”

考卡冷漠地拒绝了她,并且向她询问了病房插座的位置。

“哎呀,您是机器人,而机器人是不需要人类食物的。”护士小姐这么说。若在别的场合,我可能会觉得她故意拿考卡的机器人身份开涮,这就意味着她有某种程度上的种族歧视心理,然而在这个场合,我能够百分之百确定它没那个意思。我想她只不过是单纯地想找个话题和考卡聊聊罢了。

当然,饭还是要吃的。我问护士小姐能不能和她一起订餐,她收回注视考卡的热烈目光,转而不耐烦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单据没有整理好,您自己订吧,我告诉您电话。”她报上号码,然后便离开了病房。

于是我只好一个人寂寞地吃着外卖泰国菜。考卡则像检验检疫人员检查商品一般打量着我的餐盒。

吃完之后,我继续小蜜蜂。当幻影视野中的时间到了中午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了这破烂游戏了。而且我睁着眼睛已经超过十五小时,实在累得不行,真想就此倒头大睡一番。考卡用他毫无感情的声音提醒我:“别睡,一旦你睡着就得从头再来了。”

“我受不了了!”我叫道,“现在‘那儿’的时间才到中午而已,病人是晚上送来的,我撑不住了!”

“你可以干点别的事提神。”

“比如?”

“阅读侦探小说。”考卡说,“我正在读。我发现侦探小说的构思都非常奇特,比如我现在正在阅读的这个故事。凶手为了杀死仇人,特意兴建了一座房屋,还邀请仇人到房屋里过夜。虽然他的主意的确巧妙得惊世骇俗,但是他既然有如此的心力、智慧和财富,为什么不直接雇个职业杀手呢?”

“那样就不是侦探小说而是犯罪实录了吧!”

等等……

“考卡,你是怎么阅读的?”我问。

“网上搜索。”

“你能上网吗?”我喊道,“你能收到信号?”

“当然。虽然这里的信号很差,但是我的接收器经过改良,可以将信号增幅,再通过……”

我用力拍打着他的胳膊:“你怎么不早说!能把增幅后的信号发给我吗?我看场球赛好吗?”

考卡又露出了他的“思考专用微妙表情”:“为什么我要给你用?那样不就等于把我的路由器密码告诉你了吗?”

“有什么关系!看场球赛而已!大不了等我用完你再把密码改掉嘛!”

“可是黑客有可能通过你的手机追查到我的路由器,然后侵入我的系统……”

“那你就升级自己的防火墙程序!”

“与其这么劳师动众,不如干脆不要把密码告诉你。”

“你是我的搭档!”我摇晃着他肩膀,“你有义务和我融洽相处!”

“我说过,是在‘许可范围内’。”

“你所谓的‘许可范围’不包括‘让搭档蹭网’吗?”

“这事关我的个人私密……”

“拜托了考卡!还有将近十个小时呢!我怎么可能熬得过去!”

“你在调查局的训练中一直表现出色,你的训练小结上写着你‘有忍耐力’……”

“调查局的教练再怎么变态也从来不会把案件放在晚上11点!”

“戴蒙德·汉克杰拉德!”考卡突然叫了我的全名。

我被他吓了一跳。不管换做谁,被人叫了全名都会吓一跳。

“干……干什么……”

“你话太多了。”考卡严肃地说,“你话语中的大量冗余信息严重地影响了我的信息筛选器。”

我郁闷地看着他:“你直接说我废话太多不就行了。”

“就是那样。”考卡说。

我瞪着我的搭档:“……这有什么办法,我长着嘴,而人类长嘴就是用来吃饭和说话的。我知道你们机器人说话用不着嘴,你们用的是声音模拟和扬声器,而且你们也不吃饭。好吧,我吃饭的时候偶尔也会讲话,虽然我妈一直说那样很不礼貌。而且人类需要交流,人类是社会性动物,既然如此就必须要和他人沟通。从进入这个病房开始你就没怎么和我说话,就连那漂亮护士也不搭理我,我太受伤了。制造你的人真是用心险恶,为什么要把你的外形设计得这么帅,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没人愿意理我——用心险恶!我突然想到,其实那个护士应该和我一起订餐的,这样她就能借口跟我一同吃外卖而留下来,趁机再跟你搭讪……”

我本来还想说下去,但是考卡突然按住我的肩膀。

他凑到我跟前,那巨大的压迫感让我登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无法理解。”我的机器人搭档说,“冗余信息太多。”

接着他吻住了我的嘴唇。

这个吻持续了正好10秒钟。我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我一直盯着墙上的挂钟。而我一直盯着墙上的挂钟,则是因为我不知道该看哪儿才好,如果闭上眼睛,那又太糟糕了。

10秒钟后,考卡放开了我。

“我建议你尽快预约一下牙医,戴蒙德。”他的语气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那个吻根本没有发生一样,“你智齿的位置有点歪,这可能会影响你的咬合能力。”

“哦……哇哦……谢谢你的提醒……”我语无伦次。过了好几秒,我才意识到我的搭档说了句多么煞风景的话——会有人在接吻之后说这种话吗!!!

“你在干什么!”我惊恐地问。

“简单检查了一下你的牙齿。”考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我是问……”我像癫痫病发作一样胡乱挥着手,“你为什么要……要……”

“吻你?”考卡接着我的话说,“因为我发现这是个行之有效的让你停止说话的方法。如果你的嘴在干其他事,你就没工夫说话了。”

“……考卡你知道吗你刚才所说和所做的一切已经算是性骚扰了。”

“呵,人类对‘性骚扰’的定义可真是模糊暧昧。你可以用我的WIFI了。”

“等等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考卡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并没有。前一句是我的个人感想。后一句是在阐述事实。我不能把这两件事一起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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