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的搭档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7)

“你的超能力是什么?!”他问。

“三一律!”我答。

“什么是三一律?”

“这……”我不禁词穷。我现在要跟他解释这个吗?这似乎有点偏离主题啊?我们能不能不要在狂风呼啸的天台讨论这个问题?换到有WIFI和免费咖啡续杯的餐厅好不好?

“这是个很复杂的概念!”我说,“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不如你先上来,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不!!!”他又把头扭了过去。现在他看起来更加想跳楼了。

“好吧!那你跳吧!我们在警察局停尸间再会!不见不散!”

我小跑回楼梯间。阿什福德警官无力地捂着脸,考卡面无表情,歪着头看我。

我摊开手:“我搞砸了是不是?”

考卡的脑袋不易察觉地转了一下:“嗯……如果你现在去帮那位先生从栏杆上下来,就不算搞砸。”

我转过身。寻死先生趴在栏杆上,一只脚在栏杆外,一只脚翘在半空中,正极为费力地往过翻。真不晓得他这么笨拙,究竟是怎么到外边儿去的。

我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帮他,免得他一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那样我花费的工夫都白搭了。虽然我也没怎么费工夫。

在我的拉扯之下,寻死先生终于翻进了栏杆里侧。我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欢呼——感谢热心的围观群众。寻死先生像个球一样蜷在地上,嘴里呜呜咽咽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想把他扶起来,但连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当一个人努力变成一摊烂泥的时候,你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糊上墙的。

看来他一时半会儿不想离开天台。我索性坐在他身边,靠着栏杆,享受足能把我从天台吹飞的凉风。

“三一律,”我说,“是个戏剧理论中的名词,它是指……”

“克里斯。”

“嗯?”

“我叫克里斯。”寻死先生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抹了把脸,把眼泪鼻涕抹得哪儿哪儿都是。

这小子就算哭得像个猪头,也是个赏心悦目的猪头啊。我不无嫉妒地想。

克里斯死活不肯去警局,似乎对那儿有什么心理阴影。无奈之下,我们把他请到了酒店的客房里。现在的形式是,我、考卡、阿什福德警官坐在一张床上,摆出审问的架势,克里斯坐在另一张床上,哭哭啼啼,还吃着我没来得及吃完的披萨——我的!这小子真是不懂“客气”二字怎么写!

“好了,给我们说说你的情况。”我恶狠狠地说。

克里斯把又一块披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啊?”

阿什福德警官看着考卡,考卡看着我。我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嗯,大致吧,但是我们还需要了解一些细节。你是本地人吗?”

“不。我来自明尼苏达。”克里斯吃完披萨,到处找地方擦手。阿什福德警官嫌弃地拽了一张餐巾纸给他。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警官问。他对于这些外来人口似乎特别敏感。

“寻找梦想。”克里斯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考卡瞥了我一眼,仿佛在说“那种东西也能寻找吗?”,而阿什福德警官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又一个做明星梦的天真小傻瓜。”

克里斯垂头丧气。“我……我梦想成为一名演员。大约三个月前,我从家乡来到这座城市。我租了一间破烂老旧的公寓,然后四处找活儿干。我以为……”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以为以我的条件,很快就能找到工作,但是我试镜了好几次都失败了。现在想来,或许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大概根本不适合干这一行。”

他握着纸巾,将它搓成一个小球。

“交了房租之后,我身上就没剩多少钱了。我非常失望,成夜流连街头,在酒吧买醉。后来有一天……”他的眼神变得恍惚起来,“我记得那是3月2号晚上,我走进一家酒吧,打算再度喝个烂醉,但是我在那儿遇到一个人……”

“谁?”阿什福德警官拿出随身小本子,开始刷刷刷地记录什么。作为警官,这个习惯可真不错。

“他说他叫詹森,是个独立电影导演,正在物色下一部电影的演员。他喜欢启用新人,因为新人未经雕琢,有一种天然之美。他……他告诉我,我和他心目中的形象非常接近,他有意提携我,让我在他的下一部电影里出演一个小角色。我非常高兴,以为我终于时来运转了。我们当夜喝了很多酒,然后……然后我们……嗯……”克里斯说着说着,脸越来越红,好像要滴下血来了。

我和阿什福德警官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这种事其实挺常见,伪装成导演或者制片人,骗那些做着明星梦的青涩小傻瓜们滚床单,这简直就是肥皂剧里的情节。有些人被骗后会恼羞成怒,有些人则一笑置之,就当倒霉踩到了狗屎。

“嗯嗯,我们都懂,你继续说吧。”阿什福德警官挥挥手,像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让克里斯快进掉粉红桥段,讲述重要情节。

考卡低声问我:“无法理解。他们然后怎么样了?”

这家伙果然无法理解那些言语中的暗示啊!绝对是设计缺陷!我踹了他一脚,他于是不再说话。

克里斯继续说:“第二天,他告诉我,我的素质很好,很有潜力,让我只出演一个小角色太可惜了,我完全能胜任一个戏份很多的重要配角,甚至是男主角……”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们:“我当时简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好像我马上就能去领奥斯卡小金人了似的。而詹森就是我的大救星,大恩人,他说什么,我立马就答应了。”

“那他到底让你做什么呢?”我问。

克里斯支支吾吾:“就是……那些……你懂的。”

“啊……”我和阿什福德警官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潜规则嘛,我们都懂。考卡低声问我:“我没懂,他在说什么?”我踹了他一脚,他于是不再说话。

“我跟他在一起将近一个月,每天都陪他出入各种酒吧和夜店,跟他喝酒,跳舞,甚至嗑药,彻夜狂欢……但是他丝毫没提电影的事。到了3月底,我几次三番暗示他有关角色的事,他却跟我打马虎眼。我终于起了疑心,怀疑他根本是在耍我,他也不是什么导演,因为我跟他在一起一个月,从来没见他工作过。他就是……成天地寻欢作乐,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一样。”

克里斯揉了揉眼睛,我觉得他又要哭了。

“然后,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3月31号,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他,到底能不能给我男主角的角色。他不肯正面回答,只说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导演,只要他愿意,就能让我成为男主角,像灰姑娘一样,从无人问津的凡人一跃成为巨星。我觉得他根本是在拿我开涮,于是又气又恼,和他吵了起来。在争吵的时候,我不小心推了他一把,他摔倒了,撞到了茶几,就这么……就这么……”

克里斯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我不是有意的……我发誓我不是有意的……”

我跟阿什福德警官对望一眼。虽然“过失杀人”听起来的确很惊悚,但是这跟克里斯身上的超自然现象有什么关系吗?

“尸体在哪儿?”考卡突然问。

“我开着詹森的车,把他的尸体运到郊外,埋在了一片树林里。”克里斯呜咽着说,“我……我后悔了。我不该那么做的。我当时吓坏了,只想着毁尸灭迹。我怕……我怕我的前途都毁了。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做,而是去自首的话……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纸巾盒。他从里面抽了好几张,猛地擤了擤鼻涕。

“那你是怎么……”我比了手势,“变成灰姑娘的呢?你知道,就是一到十二点就……”

“我想那是詹森的鬼魂在作祟。”克里斯幽怨地说。

“世界上没有鬼魂。”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考卡说。

克里斯叫道:“可事实就是那样!我把詹森埋了之后,吓得六神无主,只想着逃跑,这样警察就找不到我了。我不能开他的车,因为车会被发现,所以我把车开进了湖里,然后步行,想找个加油站什么的。就在那时,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上一篇:我的基友跟我合体了 下一篇:恶魔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