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萤(3)

她很安静地在刷题。

她和同桌不知道在聊什么。

不知道谁说起了什么，她笑了。很少见她笑。

她趴在桌子上睡觉，右手还裹着白色的纱布。伤还没好。

（3）班物理老师不知道在同她说什么，本就不爱笑的脸轻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江澈路过办公室，班主任从窗户探头叫住他，“江澈，你进来一下。”

桌面上摊着几张打印纸，上边是往年物理竞赛节选下来的大题。江澈随意挑了一题快速扫一遍，对难度有了大致的了解。

江澈眼里有了疑惑，“这是？”

四十多岁的男老师笑得温和，“今年的物理竞赛你有意向报名吗？”

江澈直言：“没有。”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对竞赛没什么兴趣。”

“不再考虑一下？”老师端着保温杯喝了口茶，热气悠悠腾起，枸杞泡菊花的味道浮在空气中。

江澈说：“不用了。”

老师叹了口气，“其他学校抢破头的事情，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一文不值了。沈霆霄不愿意，你不感兴趣，（3）班的程隐下学期分科想去学文。这么好的机会，以你们平时的物理成绩，只要肯用心，获得保送资格绝对没有问题。”

莘莘学子，人才济济，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那么笃定。

江澈还是那个态度，只是比之前多了一丝无奈，“老师，您还是把机会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下课时间，教室里闹哄哄的。

程隐本想睡会儿，可耳边咔擦咔擦的声音吵得她实在睡不下去，只得趴桌上无聊地翻着上节课的笔记。

宋佳佳左手香酥小麻花，右手巧克力奶茶。婴儿肥的脸上眯着笑，吃出了满满的幸福感。看程隐没睡着，她拿了一根麻花凑过来，“要不要吃？甜食可以使大脑产生多巴胺，让人心情变好哦。”

“不了。”程隐闻着那股子甜腻的油炸香味儿连忙往后躲了，“你自己吃吧，你开心就好。”

见她麻花没了半袋，奶茶已然见底，程隐忍不住问：“你不是要减肥么？”

宋佳佳晃着小腿，眉眼弯弯，嘴巴塞得像只松鼠。她把奶茶杯往前方四十五度一扬，“古人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在美食面前，减肥这种小事儿完全可以往后延一延。”

程隐无话可说。

宋佳佳拿了纸巾擦嘴，突然问她：“你下学期要学文啊？”

程隐轻“嗯”了一声。

宋佳佳突然有了一丝惆怅，“你文理科都好，选什么都可以。哪像我，选文科的话地理不行，选理科呢化学又不行，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程隐不喜欢做选择，也不干预别人的选择。她卷玩着书页一角，不说话。

宋佳佳问她：“你比较喜欢文科吗？”

程隐摇头。

“那是喜欢理科？”

程隐认真想了想，说：“谈不上喜不喜欢吧，就……顺其自然。”

宋佳佳目光炯炯，“怎么个顺法？”

程隐与她对视了两秒，伸手从课桌里摸索出个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

宋佳佳盯着她指间那枚一元硬币，久久说不出话来。

用概率决定人生走向。

行！很学霸！

高一下学期学校要求提前填一份分科意向表。

张哲远一手拎着笔，一脚踩着凳子，眉头拧成个‘川’也没拧出个结果来。再往横着手机屏幕气定神闲打游戏的江澈那边看两眼后，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江哥，你说人生为什么总要面临这种两难的抉择？”

江澈切着游戏画面，闻声笑了一下，“你知道‘非A即B’和‘有且仅有’的区别在哪吗？”

学渣一脸茫然。等了一会儿，见江澈没搭理他的意思，张哲远戳戳前排男生的背，“你知道吗？”

男生转过身来，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嫌弃’两个字，“区别在于后者不具备选择性。”

学渣更迷茫了，“这……怎么个意思？”

男生说：“意思就是别人有选择文理科的自由，你没有。”

张哲远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我怎么就没有了？”

“你等我一下。”男生拿出上次联考的成绩单，把张哲远文理科总成绩算给他看，“瞧见没？虽然你两科成绩都渣得没眼看，但明显文科总分高一些。你想想，理科除了个‘解’，你还能蹦出来半个字么？文科你好歹不会交白卷吧。”

张哲远陷入了沉思。

男同学拍拍他的肩，“兄弟，这么跟你说吧，以你目前的成绩和基础，选理科就是死路一条。除非你想自杀。”

男同学的同桌也转过身来，心疼地摸摸张哲远的狗头，“傻孩子，还两难的抉择，有得选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