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萤(54)

……

两人一来一回的，愣是把加上前情回顾四十分钟一集的电视剧，从演员到服装再到道具，都点评了一遍，才把晚饭吃完。

白天睡了太久，晚上都没什么困意。灯光如昼，学霸伏案对坐，开启了假期狂补作业模式。

好几门学科，分工合作，争取在最短的时间达到效益最大化。

远处的高楼慢慢匿于夜色，车道两边橙红的光影蜿蜒至尽头。室内空余纸页摩挲声，以及偶尔遇到难题时的几句探讨。

凌晨两点，中场休息。江澈点开朋友圈，看到了穆轻延发的一系列午夜赛道狂欢视频。

一排跑车轰鸣呼啸而过，尖叫声口哨声，气氛火热。

而最新的一条，上边还配了文案。

——生当尽兴，死亦何惜。唯有一憾，兄弟缺席。@江澈

江澈勾唇，指尖轻点屏幕，怼人的话刚打了一半，对面趴在桌子上的程隐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他停下，眼睛望过去，静听下文。

程隐坐直身，一手拄着下巴，看了他片刻之后才问，“你信天意么？”

江澈想了一下，“比如我遇到你这样的天意？那我还是信的。”

程隐眨眨眼，“那……要是天意不如你意呢？”

江澈转着手机，神色现出桀骜，轻笑，“不还有‘逆天而行’‘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说法么？”

程隐点点头，顾自陷入沉思。

“怎么了？”江澈伸手过去摸摸她的眼角。

程隐说：“我想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江澈有些没听懂，“什么？”

“你之前问我，要不要你做我男朋友？”程隐与他目光相接，“我做不了决定，所以抛了个硬币，想看天意。”

“结果呢？”江澈丝毫没受影响，眼里笑着，语气还是那么温柔。

“天意说不。”

江澈只问，“那你呢？”

程隐如实答，“我站在了天意的对立面。”

手机从掌心跌落到玻璃桌上，发出好清脆的一声响。磕碰两下之后，又从边沿掉到光亮的地砖上，屏幕直接碎裂了。

程隐看了两秒江澈顿住的表情，俯身下去帮他捡手机。不等她手碰到，江澈起身一步跨过来，手往她腰背一环，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她小声惊呼，手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腿环在他的腰际。江澈托着她的身体，与她鼻尖轻碰，喜悦着，又觉得不真实。

“说出来的话是要负责任的，你知不知道？”

程隐说：“我知道，我负责。”

只需稍进几许，唇便可相依。没什么旖旎的想法，江澈心里震颤难平，只是单纯地想要再三确认。

“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在一起了，我不再是你随意可以丢下的人，是你的男朋友了，对不对？”

程隐捧住他的脸，望着他的眼，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嗯，是我的了。只有我可以抱你，也只有我可以亲你，其他人都不行。”

江澈抱她转了个圈，内心激荡得有些哽咽，“你说话要算数。要是以后反悔了，我就带着你下地狱。”

他说得狠决，程隐却一丝没觉得怕，反而觉得心安，从来没有过的心安。

十七岁的江澈，霸道又温柔的江澈，如此美好的江澈，以后就是她的了。

人生何其不幸，又有何其幸。

一番情感剖白之后，再也没能全身心地沉浸在学习中。程隐看着江澈通篇狂舞的字迹，就知道他现在挺心不在焉。

指尖轻叩纸面，程隐想了想，过去拉他起来，“我给你个礼物。”

江澈看着她往包里翻找出一个木制的盒子，浅黄的自然色，上面纹理清晰，很小巧。

她打开，里边是一个子弹壳做的挂坠。没什么特别的图案，只是子弹壳外周刻着一个“隐”字。

每一样在心里有着代表意义的东西，其背后必定有一段故事。程隐身上也有很多故事，只是江澈很少听她提起。

抱着抱枕，捧着一杯蜂蜜柚子茶，程隐吹了吹热气，“我没有值钱的东西，你要是觉得不好，我以后再送别的。”

“说什么傻话。”江澈端详着手中挂坠，歪头过去撞撞她的脑袋。

“以前一个部队退伍的叔叔送的。”程隐笑笑，“我本来不想刻字，但他不依。老顽固。”

江澈看着她笑，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为什么不想刻？”

看着过去的东西，便会忆起往事。谈及到这些，程隐身上总有一股化不开的忧伤。就像当初她在逢杞山的山顶，对他言说过去。

“程是母姓，隐是见不得光的意思。每一个字都在提醒我，我的出身，有多么不堪。”她低着头，语气也低低的，“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