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萤(55)

温暖的手捧起她的脸，江澈看着她，目光明亮而真诚，“不对，在我心里，隐是视若珍宝，想要藏起来的意思。不叫别人瞧，你的好只有我知道，谁也抢不走。”

程隐成功地被他安慰到，她附和他，“谁也抢不走。”

把挂坠放回盒子里，江澈对这位送礼的叔叔还挺好奇的，便问，“这位叔叔是在嘉兰这边认识的？”

“不是，在瑜安，我还小的时候。那会儿……”程隐抿了一口柚子茶，让甜味压下心中浮起的阴郁，“那会儿我不喜欢待在家里，总爱跑出去，有一次跑到他屋后的栀子花丛里，还睡着了。后续不太记得清，但就这么认识了。看着很严肃的一个人，但其实人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

脸上明明带着浅浅的笑，可她整个人看上去却很低落。沉默片刻，不等江澈出声安慰，她偏过头来笑着说，“等回瑜安，我想去看看他。”

“好。”江澈握着她的手，“明天去买手机，后天早上八点，我们回瑜安。”

后天吗？这下轮到程隐觉得不真实了。

期待已久，也知道总会实现。但这一刻，心脏还是难以抑制地狂跳，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远远超过这一星半点的如愿之喜。

第34章

去的那天，从出门到私人机场，从登机到入住瑜安的酒店，一路畅通无阻，比程隐想象中还要顺利。

瑜安向来是个多雨的城市，若非土生土长，来这儿的人都会觉得潮湿难耐。

伞面上的水滴顺流而下，滴溅在楼顶的安全护栏上，破碎成细小的雾珠。一场微雨，遮住了市中心的繁华。

凭栏远眺，高楼林立。曾经偏僻的郊野成了商业区，零零落落的独户小别墅早已不见，上方架起了四通八达的立交桥。

五年时间，很多东西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程隐的记忆和梦境无法与眼下这陌生的一切重叠，她找不到原来的半点儿影子了。

时间在走，大家好像都在往前走，停留在过去的，似乎只有她。

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黑色的外套披了上来。程隐回头，鼻尖触到竖起的衣领，笼着淡淡清香。

江澈接过伞撑着，于这高楼与她并立，透过雨幕，静静凝望着他知之甚少的她的过去。

“那儿……”程隐指向立交桥的方向，“以前是个别墅建设区，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本来发展前景还挺好的，只是……”

她停顿下来，神情有些冷漠，眼中带着淡淡嘲意，“可惜了。”

这句没有说完的‘只是’后面，必定不会是什么美好的事情。江澈记得她曾经说过，母亲因为杀了父亲原配夫人后畏罪自焚。再结合她这两句意有所指的话，江澈大概能猜到，曾经的别墅，曾经的家里，就是她母亲选择结束生命的地方。

住房最忌风水，出过人命的便被视为凶宅，这件事对建设区后续发展的影响可想而知。

有些话程隐可以提，但江澈不能问，尽管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那是她心底的伤，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去触碰。

而程隐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没再说什么，长久的沉默，一双眼里慢慢涌上平静的哀痛和憎恨。在这冰冷的天地间，她感受到了温暖，那是从手心里传来的他的温度。

程隐并没打算在瑜安这边待太久。她回瑜安的那份执念，不为其他，只为再看一眼她想见的人。

松柏苍翠，中间是一排排黑色冰冷的墓碑。碑石上镶着照片，刻着姓名、生卒年、立碑人等一系列信息。

走过长长的石板路，踩着每一帧清晰的过往，程隐找到了记忆中的那座墓碑。

看着照片上那张熟悉的面容，抚过那一笔一画宛如盛着血的名字，人未语，泪已成线。

怀里是他最爱的栀子花。她轻轻放在他的碑前，笑说，“叔叔，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她哽咽，偏头抹掉眼泪，可再回头，又已是一脸湿润。

江澈站在她身后，喜她所喜，伤她所伤，也跟着湿了眼眶。

天像是能感知人心，停了半天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程隐没动，无声的悲泣飘在风中，融进雨里。她明明就在眼前，可江澈却没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生气。

江澈心惊，伸手过去牵她。她从木然中回神，看到他满眼担忧。她心里瞬间涌上歉意，刚要开口，侧后方突然传来说话声。

程隐连忙拉上口罩遮住脸，带着江澈躲进旁边的柏树丛里。

“爸爸，你快一点哦。”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

“好，你慢点跑，小心摔。”男人无奈又宠纵地撑伞跟在她后面，大步向前揪着她雨衣帽子上的小耳朵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