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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跳墙(4)



“什么,四个小时?”晚潮不禁愕然,脸上被浸透了药油的纱布一层一层地裹起来,眼前一片黑,像个瞎子一样,走路都成问题,还要每隔四个小时,过来换一次药?

“最好是有人陪你一起来,或者去附近的医院,你一个人怎么行。”说话的是竹青,她过来帮忙了。

“我家人都不在这里,我也是刚来不久,就算有认识的朋友,大家都那么忙,又怎么好随便麻烦人家?”晚潮心下茫然,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真的不是说说那么容易。平常也帮一些公司做做零工,打打版画画图什么的,可是那点收入,怎么够支付昂贵的医药费?更别提还要住医院了。

“医生,医生!”那边的人等得不耐烦,开始催促,“他痛得不得了——”

竹青拉了拉荆劭,“你先去看看,这边我来。”

“我进来的时候已经看了一眼,骨头没断。”荆劭头也没抬一下,“不过就是关节韧带挫伤了。”真的很烦,一点小伤小痛,就在这里呼天抢地。

晚潮识趣地闭上嘴。这位荆劭荆医生,连脾气也这么的暴躁;他是不是都没一点同情心,换他摔折一条腿试试,只怕他叫得更厉害。

“行了。”荆劭结束了包扎,“竹青,你带她过去结账。”

晚潮看不见,本能地伸出手在空中摸索,碰到一只手,刚想拉住,却被一下子甩开。原来是荆劭。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恶劣!她不过是他的病人,又不是存心占他什么便宜,这年头,女人也用不着像他这么三贞九烈吧。

竹青赶紧扶她坐起来,走到外面候诊室的沙发旁边,“先休息一下,感觉怎么样?”

晚潮的心情已经差到极点,但是竹青那么温柔周到,她连抱怨的话也都说不出来,“还好……”她勉强应了一声,用手摸摸脸,触手是一层油腻腻的纱布,不知道浸了什么药,“可是有点痒。”

“痒?”竹青一怔,这算什么症状。回头向荆劭问了一句,“荆,谢小姐说伤口发痒,不要紧吧?”

荆劭正在帮那边摔伤的人处理伤势,听了不禁停了停手,“痒到什么程度?”

晚潮觉得脸上的刺痛逐渐发麻,好像有蚂蚁在里面爬,很快就痒得厉害了,从额头、脸颊开始迅速蔓延,恨不得立刻就把纱布一把扯下来。

荆劭过来端详着她的脸,从纱布的边缘,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泛红,很快连下巴和耳际也红成一片。

“竹青!拆纱布。”他急促地吩咐,心里一紧,是药物过敏的征兆,严重的话后果十分麻烦。幸好还只是外敷,如果静脉注射引起的过敏,甚至可以导致休克和呼吸猝停。

竹青见他脸色,知道出了问题,十分麻利地取过剪刀拆下纱布,“接着怎么办?”

“准备脱敏注射。思甜,来帮忙。”荆劭抄起刚才用过的药,看了看上面的牌子,没错啊就是这个,这种药从来还没有引起过敏的先例。可是再摇一摇,闻了一下瓶口的味道,他眉头忍不住一蹙,“药不对。”

“不……不会吧?”思甜犹疑地凑过来,“我明明很小心的,怎么可能弄错。”

晚潮心里“咯噔”地一跳,他手里拿的瓶子,上面的牌子那么眼熟,不就是刚才她顺手挂上去的那一个?

荆劭回过头,“谢小姐,我们可能有点疏忽,用错了药,现在有过敏的反应。先不用担心,立刻就帮你注射脱敏剂,万一出现问题,我们可以赔偿。”

他居然没有推卸责任。晚潮不禁心虚,是她马马虎虎捅出乱子,怎么可以赖在他头上,让人家背这个黑锅?还说什么赔偿,她哪敢出声。

荆劭从竹青手里接过针管,在晚潮手上搽了碘酒,晚潮低下头,不经意看见他右手手背上,一道浮凸的疤痕,纵深而长,像刀疤,从食指指节下斜着贯穿过来,可见当初伤得不轻。

他的手修长稳定,这道伤疤显得格外触目而突兀。

“你的手……”晚潮忍不住一时好奇。

荆劭的脸色一沉。又来了。她是第一万个问他手上这道疤的人,可是每当被人问起,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一道刀疤,一个耻rǔ的十字架。

竹青轻轻取过药纱,重新帮晚潮换药包扎,思甜悄悄瞥一眼沉默的荆劭,欲言又止。一时间,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晚潮听不见荆劭的回答,只觉纱布一层一层蒙上来,眼前又是一片黑。

“现在好些了没有?”竹青轻声问道。

“已经不那么痒了。”晚潮回答,其实还是痒,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难以忍受,“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