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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陆血族断代史(35)

拉米那拿起一摞信最上面的一封,快速拆开,读出信上的语句。这封信来自一名铁道工人,他声称他所管理的那段铁路“闹鬼”,时常发生“灵异现象”,比如扳好的铁道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原状,险些酿成重大事故。

“哪有血族会这么闲!以我名下运输公司的名义写信给铁路公司,让他们留意一下这事。”卡尔文说。

拉米那又拿起下一封信。这封信出自新奥尔良郊外某个小镇子的孩童之手,因为字体幼稚,还有许多语法和拼写错误。这孩子说他家养的鸡接二连三地死亡。卡尔文扶着额头。他每天都要受到十几起这种与血族完全无关的投诉,他还得耐着性子一桩桩解决,因为他天生爱管闲事,无法坐视不理。

“大概是鸡瘟,当地应该有医院吧?联系一下。”

接下来的几封信也都是诸如此类的事件。关于守望者的流言在传播了几轮之后似乎变得大为不同,专门调查超自然死亡事件的结社好像被人们当成了无所不能、有求必应的神秘组织,或者单纯的警察部门。这让卡尔文十分苦恼。

其实在南方蓄奴州,血族犯下的足以让守望者插手的案子反而比自由州少,因为在这里,血族可以光明正大地成为奴隶主,任意处置自己的黑奴。在蓄奴州,杀再多的黑奴也不犯法,血族有着取之不尽的丰富食物,不必再染指普通人。守望者对此无可奈何。就连人类的政府都对人类奴隶主残杀人类同胞的行为无可奈何,何况血族残杀奴隶呢?

卡尔文叹了口气,“我们那位共和党的朋友①呢?”

拉米那放下信。“听说正在各州巡回演讲,为选举造势。”

“我敢打赌,南方各州一票都不会投给他。”

“但是各个自由州一定会投他的票。”②

“假如我们的废奴主义者朋友当选,南方各州一定会起来叛乱。”

“联邦不容分裂。”

卡尔文嘴角一抿。“这可不一定,如果南方各州自行成立一个‘新联邦’呢?美国当年也就是一群人凑在一起签了个宣言就宣布独立了呢。宣言什么的并不要紧,关键是战争。他们一定会发动战争。赢得战争,就是光荣的独立,输了战争,就是可耻的叛乱。”

“守望者的立场呢?”

“守望者内部也分成了两派,为是否要废除奴隶制而争吵不休。人类的战争从来少不了血族参与。这一次,则是血族直接在幕后策动。国会和州议会里多少议员的背后是血族奴隶主在替他们撑腰?议会已经被一群学舌鸟霸占了,主子说什么,他们就跟着说什么。”

“那你的立场呢?”拉米那问。

“我?”卡尔文扬起眉毛,无法视物的双眼根据声音转向了拉米那,“我是个废奴主义者,从来都是。我的养父是这样教导我的,我也认为应该如此,没有人天生该被另外一群人奴役。血族不能奴役人类,人类也不行。如果真的爆发了战争,拉米那,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一边,或者至少两不相帮。”

“你这样看待我?你以为我会投靠另外一边?”拉米那挑起眉毛,“我的母亲也是这样教导我的。她说世界上有主人和仆人,但是没有奴隶主和奴隶。被迫献上的忠诚没有任何意义。在她初到新大陆的时代,她就已经解放了她所有的奴隶,让她们自由选择去留。如果她今天站在这里,也会做出和你我一样的选择。”

卡尔文点点头:“谢谢你,拉米那。”

“不必。那我继续念信了?”

黑发男子拿起又一封信,对着信封上的字微微蹙眉。他有些犹豫地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读了一遍后顿时脸色大变。

卡尔文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突然之间变得紊乱。他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拉米那?出什么事了?信上写了什么?”

“不……没……没什么……”拉米那罕见地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呃……我的母亲要来看我。”

注释:

①指亚伯拉罕·林肯。1860年是大选年,林肯成为共和党候选人,在当年的11月当选美国总统。

②实际上,林肯以200万选票当选为美国总统,但南方蓄奴州的确一票都没投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黑色利刃就是卡尔文和拉米那名字的合体啦,卡尔文姓Black,拉米那(Lamina)是拉丁语里的刀刃的意思。

36

36、黑色利刃05 …

一辆装饰豪华的厢式马车停在布莱克庄园的庭院里。黄昏夕阳的余晖为它投下长长的影子。

布莱克庄园的男女仆人在门廊前左右排开,恭候客人大驾光临。

管家的儿子小托马斯被母亲关在房间里,不许他出门,以免他失了礼数,惊扰贵客,所以少年只能趴在窗户上,远远观望那庞大的阵势。

卡尔文主人和拉米那先生亲自出门迎接,他们甚至还在马车到大门之间铺了条红地毯。小托马斯从来没见过这等排场,就算卡尔文主人重要的生意伙伴从国外前来拜访,也不见他这么上心。

拉米那先生拉开车门,伸出一只手,扶车里的人下车,态度十足的绅士。过了好一会儿,车厢里才伸出一只又细又白的小手,搭在拉米那的手掌上。

“请当心。”他说。

一顶装饰着蓬松羽毛的帽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帽子下面是黄金般的浓密长卷发。帽子的主人披着一条开司米围巾,身穿浅绿色的连衣裙,裙摆用裙撑撑得高高的,袖口和裙边坠着复杂华丽的蕾丝。因为隔得太远,小托马斯看不清她的相貌。

管家的儿子既诧异又失望。所谓的贵客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女孩,甚至比他还小些。为什么卡尔文主人要如此恭敬地欢迎她呢?难不成她是什么高官或富商的女儿?但是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呀!为了确定这一点,小托马斯看了又看,直到马夫驾着马车驶向马厩,也不见第二个人从车里出来。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少年自言自语。

紧接着,这句话像是被那女孩听见了一样,女孩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他。小托马斯吃了一惊,连忙躲到窗帘后头。隔着那么远,女孩怎么知道他在窥视?而且他百分百确定,那女孩肯定看见他了!女孩的蓝眼睛捕获了他,像高天上的猎鹰捕获草原上的一只兔子。少年摸了摸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哎呀,这是在欢迎我?要是不知道,我还以为自己要结婚了呢!”女孩扫了一眼脚下的红地毯和夹道欢迎的仆人们。

“您真会说笑。请让我为您引见此间的主人。”拉米那牵着金发女孩的手,略带敬畏地说。他领着她走向卡尔文。布莱克庄园的主人脸上浮起害羞的红晕。

“你就是卡尔文?拉米那在信中常常提起你。”女孩声音如夜莺般婉转优美。她知道卡尔文双目失明,于是拉起他的手,摆到半空中,再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女孩的身高还不满五英尺,卡尔文不得不弯下腰才能亲到她的手背。

“欢迎,堂娜·伊莎贝拉,欢迎您莅临布莱克庄园。”

卡尔文的表情有些古怪,大概是因为这位堂娜的身高和他想象的差太远了,其声音听起来也像小女孩,而非成熟女性。拉米那的血族之母竟然是这样一位人物,不得不说,卡尔文大吃一惊。

堂娜·伊莎贝拉收回手,“啪”地打开一柄折扇,掩住嘴,似乎想隐藏自己的笑意。

“多么可爱的庄园。”她转移话题,“让我想起了我在哈瓦那的小房子,唉,可惜后来我搬到了墨西哥城,那座房子也卖掉了。”

“既然您希望,请允许我带您参观一下这座庄园吧。”

“当然。求之不得。”

卡尔文挥挥手,让夹道欢迎的仆人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管家会意地向仆人们递去一个眼神。所有人都向这位古怪的客人行礼,然后鱼贯走进大屋。

堂娜·伊莎贝拉挽着拉米那的左手,卡尔文则走在拉米那右边。说是卡尔文带领堂娜“参观庄园”,但实际上担负导游任务的是拉米那。因为卡尔文看不见,自然也介绍不出什么。

他们进入大屋,在厅堂间漫步。期间卡尔文说起了这座庄园的来历。原本这是位富商所建的别墅,富商死后,卡尔文的养父买下了它,作为自己和家人的居所。他们简单地游览了餐厅、宴会厅和舞厅,让堂娜熟悉了一下客房的位置,接着三人离开屋子,来到花园。仆人们忙忙碌碌准备晚餐,花园里一个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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