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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118)

望春伶俐地快步出去,召来候在檐下的內侍,让去宣太医。

紫引喂音晚喝了几口蜜水,她缓过劲儿来,反握住雪儿的手,温声道:“没事,不要担心,我们去做肉末汤饼吃。”

汤饼这种吃食坊间再寻常不过,萧煜压根不信到了谢音晚手里就能做出花来。他没兴趣、更不想纡尊降贵往那小厨房里钻,便揽着阔袖站在檐下,瞧着沉夜里星星点点宫灯映亮的宣阔宫苑,冲望春皱眉:“太医院那帮人是想死了吗?这会儿还不来,是不是以为皇后与朕不和,他们就可以怠慢?”

望春忙道:“夜深路不好走,再者说从内宫去太医院还挺远的,那內侍只走了一刻,料想还没走到呢。”

萧煜瞥了他一眼:“哦,才刚走啊。”

说话的功夫,荣姑姑吩咐紫引往殿中各角的小香鼎里撒点婆律香丸,可以杀虫除恶气:“天眼瞧着就凉,也就撒这几日,等到了冬天就换成都梁香,娘娘喜欢那个味道。”

萧煜本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忽听到荣姑姑说音晚喜欢,不禁凝起心神,仔细听。

“这些香放得久了,去尚宫局领新的,旧的也别浪费,用酒合蜜煮一煮,拿去熏偏殿也是好的。”

紫引虚心受着教导,不时点头应和。

正说着这些香料琐碎事,院中飘出了浓郁的肉香味儿。

音晚从前未出阁时便时常下厨,只是做给父亲和兄长吃,不善做大席面,只擅长做这种家常小食。她素来细心耐心,肯花功夫在膳食上,寻常的一碗汤饼也做得精美细致。

选用肥瘦相宜的肉刀切成末,用大骨头熬出浓酽的汤汁,把肉末略略滚过油,放在一边备用。将蒸到半熟的薄饼下到骨汤里,煮上一炷香,再把肉末撒进去,临出锅时撒一把嫩白小葱花。

音晚不让宫女插手,亲自起锅,起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把锅放回去,冲身边的宫女道:“你去问问陛下,能否把康平郡王叫过来,让他一起用一些?”

雪儿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仰头问:“康平郡王是谁啊?”

音晚一怔,随即意识到萧煜没有告诉雪儿,她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弟弟。

事情若深想,凭萧煜对伯暄的期望,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都是孩子,口无遮拦,知道得越多,越容易误事。

但音晚第一次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伯暄自己又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她把锅放在小火上煨着,拉起雪儿的手,问:“你皇叔都给你说过什么?”

雪儿拧眉回想:“皇叔过几日就同礼部商议,将我的名字写入宗牒,正式册封我为郡主。”

“还有呢?”

雪儿摇头:“没有了。”

音晚琢磨了片刻,觉得这样挺好的。雪儿今年十三岁,有名有份之后还能在宫里教养个两三年,有萧煜看护着她,将来也一定能给她择一门好亲事。

若当年的东宫未曾罹难,她本就该是金玉堆里养大的娇郡主,流离了十一年,算是回到了本该有的成长轨迹。

还有伯暄,若他的父亲不死,那位子原本也该是他的。

萧煜是在拼命推动着所有事情回归本途。

音晚正沉思,院子里传进亢亮的嗓音:“太香了,我又饿了。”

音晚笑了笑,吩咐宫女把汤饼盛出来,拉着雪儿的手往外走。

伯暄脚踩紫缎地兰花小靴,身穿红绸滚金缎袍,似一朵红彤彤的云飘进来,被萧煜厉眸一扫,忙擦干口水,规规矩矩地冲他行礼。

今夜天色空净,月光皎皎似水,洒落在庭院里,映亮了桂花飘簌,渠水潺湲,景致甚是幽妙。

荣姑姑请过君意,命人把杯盘碗碟摆在院中的石桌上,往石凳上放蜀锦团垫,引他们来院中用膳。

萧煜坐在石凳上,冷睨了一眼伯暄,道:“宫人都是怎么教你规矩的?这么久了,连点长进都没有。你今年已经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凡事得入心,得知道勤勉。”

伯暄讷讷应着,一抬头,看见音晚领着个小姑娘出来,像见着救星似的,忙道:“参见母后,母后快来坐。”

萧煜训斥人的声音那么大,音晚自然是都听见了。她瞧伯暄那可怜样儿,想说几句情,但又想到,萧煜说得其实也有道理,他不是寻常人,是要承继大统的,将来身系社稷,断不能像孩子似的顽劣庸碌。都说慈母多败儿,更何况还不是自己的儿,且得避嫌,不能败了别人的儿。

因而她只一笑:“雪儿说饿了,便随意做了些吃食,想你夜夜苦读,又是正长个儿的时候,就算用了晚膳,这个时辰也该饿了,所以就把你叫来了,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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