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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165)

萧煜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当初那个美貌灵动的姑娘满心欢喜嫁给他后,从他这里得到的却只有欺侮和折磨。

音晚却对他的反应丝毫未觉,她兀自追忆那些甜蜜又心酸的往事,缅怀着她的含章哥哥,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对她来说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时候你总欺负我,可我心里并不讨厌你,我想,也许是因为你吃了太多苦,太恨谢家了,所以才会这样。我想着,总有一天会好的,而且最令我高兴的是,我发现你身边好像没有别的女人。”

萧煜听得难受苦涩,想打断,可是又舍不得。

“后来你把伯暄接来了,我嘴上没说什么,却又开始担心。有孩子就有女人啊,你那么疼爱这个孩子,那岂不是说明你很爱孩子的母亲。那些日子我简直愁得睡不着觉,想着该如何跟她相处,该如何才能让自己不变成面目可憎的妒妇,想来想去,都没有头绪。”

萧煜从来都不知道,那时候她外表寡淡,却藏着这么多心事。

这些事一旦要深想,便只觉心头扎了根针,一阵阵绞痛。既心疼音晚,又恨自己。

他正凄郁忧思,音晚忽地转头正对着他,灿然一笑。

倾城绝美的容颜霎那间被这笑容点亮,神采惑目,灼灼其华,周围所有奢华美丽的景致都仿佛失去了色彩,在她面前彻底沦为灰扑扑的背景。

她美得像遗落人间的仙女,清澈动人,美到让人心颤,美到让人不安。

萧煜正想说什么,音晚倾身抱住了他。

她身上散发着清馥的兰花香,转头附在他耳边,呵气如丝:“含章,你一定要记住,我曾经有多么爱你。”

牢牢地记住,将来才能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高台风大,灌入音晚的袍袖中,绣缎翩飞,宛如伸展开的羽翼,随时都会带着她乘风飞走。

自这日过后,音晚就没有再在萧煜面前提过伯暄的事,这事好像已经翻篇了,她好像不生气了。

萧煜暗自长舒了口气,更加殷勤地关怀着音晚,对她有求必应。

可音晚的性情却一日比一日古怪乖张,也许前一日还与他和风霁月,笑语嫣然,后一日又变得冷冰冰的,不许他碰,不愿意跟他说话。

太医说孕中情绪起伏是常有的事,龙胎无恙,凤体无恙,一切都好。

不知为何,萧煜心底总是不安,说不清道不明,可朝政杂乱,谢家虎视眈眈,令他分.身乏术,由不得他花费太多时间在音晚身上。

他想,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等他将谢家彻底连根拔起,就能腾出空来陪伴音晚,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可以慢慢哄她,原不需急在一时。

进了腊月,年尾将至,各州郡呈送来贡品,萧煜从里面挑了一副同心玉环拿来给音晚。

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两枚玉环,玉质莹润柔腻,最重要的是两枚玉环相扣,表面光滑细凝,浑然天成,没有缺口。

萧煜道:“这是从一块玉石上抠出来的,本就是一体。”

他把玉环拎起来,玉石相击,轻鸣悦耳。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晚晚,我觉得玉环相扣,寓意很好,所以就带来给你,你喜欢吗?”

音晚原本正在对着棋谱摆棋子,半点搭理萧煜的意思都没有,听他这样说,没忍住笑出了声,像听见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萧煜叫她闹得发懵,半天才问:“你不喜欢吗?”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音晚止了笑,掩去目中的嘲讽之意,抬手将玉环拿过来,随意扔进箱箧里。

萧煜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又提起笑,道:“我给我们的孩子取好了名字。”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撒花纸笺,上面以遒劲楷书写了个“珩”字。

音晚歪头扫了一眼,念道:“君子如珩,美人如佩。”

萧煜道:“对,萧珩,怎么样,好听吗?”

音晚点了点头,问:“那若是女孩怎么办?”

萧煜抚着她的手背,温声说:“我这几日就再想女孩的名字……还有小字,也得各想一个。”

音晚把手抽回来,继续摆弄珍珑棋局,含笑道:“好,那你一定要好好想。”

好好想吧,反正将来这孩子叫什么,都不会叫你起的名。

宫女进来换了壶热茶,萧煜抿了口茶汤,忖度良久,才冲音晚道:“这几日未央宫可能会出些乱子,但你放心,哪怕动静再大也尽在我的掌控之中,不会打到后宫,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害怕,乖乖地在寝殿里待着。”

音晚摆棋子的手一僵。

她每天都数着日子,已经腊月了,距离谢家谋反的腊月初九已经没几天了。舅舅当初与她约定好,会在腊月初九之前命人给她送一样东西,可是东西迟迟未送到,她又不敢贸然联络舅舅,父亲更是已经离京,早就指望不上。看上去好像除了苦等,并没有第二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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